
第8章 有利可图,锱铢必较
“让开让开,去祸害其他人。”
李叔父显然对这种事多见不怪,甩了甩马鞭做以驱逐。
江然见他这副驱虫般的嫌弃模样,不禁略微皱眉,刚想开口,一旁的李啸便出言道。
“不需要帮,道长。”李啸看向那妇人与小女孩:“叔父并非凉薄之人,况且伴水县谁人不知,只要还能走进伴水县,林家就绝不会让你饿死。”
“伴水县的各项税费,也低得很,只要有把子力气,哪儿至于沦落到卖子女生活!”
“这人看似可怜,怕是靠这行当行骗过活的。依我看,女孩儿到了这岁数,也懂了事,她二人早就串供好,只要一被好心人买走,就趁夜出逃会合,便是被买家找来,去衙门哭诉就好,反正没有正当的奴籍文书,最后追责下来,也是无能为力。”
“仗着自己是妇孺老弱,硬骗善人银钱。”李啸说完,狠狠的瞪着那妇人,骂道:“快滚!若再在我们眼底下行骗,打断你的腿!”
那妇人闻言,果然面色一冷,换上一副恶相:“我呸!穷猎户,死牛鼻子!老娘还不把女儿卖给你们呢!滚滚滚。”牵着那女孩扭头便走,倒有几分像落荒而逃。
“你看,道长。”李啸指向两旁商贩:“没人为她们说话的。”
江然见状,沉默片刻,倒是哑然一笑。
还真是民风淳朴。
“能被这骗术骗到的,我还真知道一家人。”
前方的李叔父找了个空位,让马车掉头,承货那一面儿对着街道,就算是摆摊了,他笑道:“林府的林焦恩林老爷,和他的一对儿女,绝对会为这二人的可怜模样买账。”
“是啊,林老爷自不必说,伴水县的民籍贱籍,几个没受过他的福泽?他儿子外出学武,行侠仗义,女儿退婚何家,一心经商,都是伴水县响当当的人物。”李啸道:“尤其是那位林善儿大小姐,志在救济四方,更有数篇奇趣秩事流传在外,当真不愧以善为名。”
江然并不喜欢听人闲话,可耐不住李啸与其叔父谈兴极佳,整理铺子的同时,顺带着就听了进去。
“何家的家主,曾在某次酒席间,与林老爷谈过何家少主何利图与林善儿的婚约,林老爷委婉回绝,可何家不依不饶,最后林善儿单枪匹马‘杀’入了何家,当面拒绝了何利图。”
“呵,听别人说,那是只有十四岁的林大小姐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何利图,全县有名的小心眼儿,都不敢吱声了。”
“还有呢,七悔神偷的故事,你们听过没?一个轻功高手,骗林善儿自家老母病危,以此借口窃了林家货物七次,最后忍不住问林善儿,为什么次次都相信自己。”
“谁都没想到,林善儿说她知道那人九成九是在骗她,可剩下那一分的可能,就是那人真的需要偷窃财物救母亲的命,人命无论何时都是关天的,一点货物与其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那高手顿时大为感动,不仅全数归还了窃走的货物,还剃度为僧,遁入空门,并承诺若林家遇到危险,定将出手相助……”
“还有林善儿割肉喂狼……”
“焚羽葬鹰……”
“唉!这一集我没听过,展开讲讲?”
不一会儿,这场讨论就不止于二人之间了,四周的商贩,也全都兴致勃勃的加入了进来,他们摆摊本就无聊,既然有个那么好的话题,不如聊个尽兴。
江然盘坐在正中,满眼无奈,任谁都听得出,这些故事加入了太多夸张化的元素,几乎把林善儿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神话成了活脱脱的菩萨模样……
江然想了想,忽感释然。
那么多人崇拜林善儿,也不无其道理。
就连自己,也受过她的恩惠啊。
“嘿,小道长,狼皮卖吗?”
江然回头,娴熟的招待起买家来:“卖,刀口整齐,皮毛油亮,一两二钱一张。”
“太贵了吧,六钱?”
“取中间数,九钱。”
“……合着道长您知道啊,成交。”
没多会儿,狼皮和狼牙就都卖了出去,所得银两,与江然所料并无出入,他的手头,已经有七两二钱银子,足以买两头活猪,数十斤血食。
恢复到炼体期初期,应该是够了。
可三只占大头的铁骨犬,倒是没看到有买家。
路过的客人,看到这三只被捆好的异兽,翻看它们的铁齿时,都是啧啧称奇,问价之后,却没有更多动作了。
对此,倒也在江然的预料之内:毕竟是异兽,价格昂贵,一般都是按需购买,一只铁骨犬七八两银子,绝非顺手就能掏出的数目。
今天来到这金宝街,也只是顺水推舟,碰碰运气。
若是卖不出去,江然就考虑直接将铁骨犬带回去献祭了,毕竟只要自己实力快速恢复,少获得的那点寿元根本不值一提。
“咦?是何公子,何公子来了!何家镖局的少公子,何利图!”
“听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炼体中阶的武者了,前途无量啊!”
“何公子!看我们新捞上来的宝鱼!您上眼啊!”
金宝街一端传来喧哗声,一衣着华贵的薄眉轻佻男子,在两名高大护卫的拱卫下,驱赶着两边的行人。
可饶是他们行事如此霸道,一旁的商贩却是热情依旧,原因无他——大款!
伴水县三大巨头之一的少公子,板上钉钉的继承者之一!
他也常来金宝街,每每豪掷千金,购置修炼材料。
对某些人而言,这无疑是生意来了。
可这并非对所有人都是好消息,不久前,还在讲着何利图被林善儿拒绝之类风凉话的人,顿时噤声。
其中就有李啸和他的叔父。
背后讲讲闲话就算了,但真面对面,何利图是他们决计得罪不起的。
却不想,何利图环顾一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物事一般,径直朝李啸江然的摊位走了过来。
“方才我听到有人提到我和林善儿,开头的,是不是你呀?”
何利图摇着扇子,轻飘飘的看向李叔父。
这让后者呼吸一滞——都说武者的五感远超常人,可自己一刻钟前调侃的话语,竟然能传进何利图的耳朵里,这简直没谁了!
武者与他这种猎户的地位,可谓天差地别,更何况此人,乃是何大公子!若是不开心,当场给自己揍一顿,也没人会多说两句话!
想某些有关何利图的残忍传闻,他立刻吓得连话也说不顺了,咽了口吐沫:“何大公子,小的,小的……”
何利图见状,眼神逐渐眯了起来,内含几分戏谑,深处泛起凶光。
这眼神看得李叔父的腿,都抖了起来。
“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何利图用折扇敲打李叔父的脑袋:“你自己说说,嗯?”
“是我叫人把你拖出去教训一顿?”
“还是你自己料理这只乱说话的舌头?”
一旁的李啸看得瞪大眼睛,却是有话说不出。
他一介平民猎户,知晓面对这种事,息事宁人才是上选,反抗反而会置自己于不利。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个局面。
“背后嚼人舌根,的确不妥当。”
开口的是江然,他本就坐在三人旁边,语气平淡道:“既然做了,就跟何公子认个错吧。”
“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李叔父慌极,闻言下意识就想给何利图下跪,却被某物阻住,只来得及低头弯腰。
低头一看,原来是江然的剑鞘,不知何时递到了李叔父的膝下,拦住了他的下跪!
何利图瞳孔一缩,江然此举,意思很明显。
做错了道歉。
但也仅此而已。
何利图斜眼看向江然,这小子是个生面孔……哪儿来的底气裁断此事?
江然依旧平淡,与其对视。
只是这眼神在何利图看来,让他很不舒服。
就仿佛……在这小道士眼里,他堂堂何利图,和路边的任何人,都没什么两样?
一个炼体修为都没有,满脸早衰之相的家伙,怎么配?
是自己没摸清他的深浅?
“……”何利图突然大笑两声,扶起李叔父:“无妨无妨!当年确实痴迷林善儿,此逸闻传遍伴水县啊!被调笑两句,便逼人认错,倒显得我不大度了。”
“无妨!无妨!”何利图说完,还顺手拍了拍李叔父肩膀上的灰尘,完全是一副器大容人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恐吓威胁之语,完全出自他人之口。
何利图随后看向江然,眼睛滴溜溜一转,便来了主意:“呦!异兽!铁骨犬!”
“小道长,这铁骨犬,不如就卖给我吧?可惜我今天没带够钱,等我回去筹钱,过几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何利图说得很大声,让周围人听的清清楚楚,之后哈哈一笑,扭头去其他摊位消费了。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江然却眯了眯眼,缓缓起身。
“这么一来,我的铁骨犬便卖不出去了。”江然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间:“何利图,果真如传闻一般。”
除了江然之外,李啸第一个意识到何利图话语的深意,小声又急促道:“这人的意思是……”随即又反应过来,何利图身为武者,或许会听到,连忙捂住嘴,不敢说。
“无妨,他听不见的。”江然看向逐渐走远的何利图,毫不顾忌的说道:“这人姿态不正,天赋不高,远不及同境界武者,估计是靠资源堆上去的,方才知晓你叔父嚼口舌,是因为有人给他告密。”
要问为什么江然知道?
因为他听见了。
在何利图还在金宝街外,百步之外,他便在嘈杂的金宝街内,听的清清楚楚。
毕竟曾是炼体巅峰。
李啸看着江然风轻云淡的姿态,下意识选择了信任,咽了口吐沫,道。
“何利图预定了这三只铁骨犬,却又不打算付钱,就是想靠这句话,让道长您的猎物砸手里!”
“这样一来,就算原本相中了这三只铁骨犬的买家,也会因为不想得罪何利图,不从您手中购买。”
“如今在整个伴水县内,您的买家就只剩何利图一人了,若想卖出这三头异兽,要么对他低声下气,要么去伴水县之外!”
江然点了点头,随后略带赞许的看向李啸,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下的这个李啸,不仅有练武资质,十分机灵,更难得的是,为人忠直,是个可塑之才。
江然轻声道:“是啊,这何利图锱铢必较,却又懂得处世,是聪明而知分寸的小人。”
“不过,我正好有对付这种人的办法。”
随即起身便走:“李啸,还要麻烦你一趟,陪我将这三只铁骨犬,运到长生观了。”
“啊,啊?什么办法?”李啸茫然,但也不墨迹,闻言便开始收摊:“那可是何利图啊。”
“简单,等能打过,大嘴巴子直接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