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留守

父亲是在一个清晨离开的。

那天，天还没亮，我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透过窗户，我看见父亲正在往一个破旧的编织袋里装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母亲连夜烙的饼、还有我小时候用过的一个保温杯。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我们。

母亲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一个布包。月光下，我看见她的眼角闪着泪光，但她始终没有哭出声。布包里是她攒下的两千块钱，是家里最后的积蓄。

“到了城里，记得打电话回来。“母亲低声说，“别舍不得花钱，该吃就吃，该住就住。“

父亲点点头，白生生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们在家好好的。小满，你是哥哥，要照顾好妈妈和弟弟。“

我躲在窗帘后面，感觉喉咙发紧。弟弟还在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上初中，正是叛逆的年纪，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父亲走后，家里的重担全落在了母亲肩上。她起得比以往更早了，天不亮就下地干活。中午回来，还要给我们做饭。晚上，她坐在灯下缝补衣服，手上的老茧又厚了一层。

弟弟却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他开始逃课，和村里的混混厮混。那天，他又没去上学，母亲在地里找到他时，他正躺在麦秸堆上晒太阳。

“你给我起来！“母亲一把拽起他，“你知不知道你爸在外面打工多辛苦？“

弟弟甩开母亲的手：“关我什么事？他自己要去的！“

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要打他。弟弟却梗着脖子：“打啊！反正你们都不管我！“

我冲上去拉住母亲：“妈，别生气......“

母亲的手无力地垂下，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哭。她蹲在地上，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像一片枯萎的树叶。

那天晚上，我听见母亲在给父亲打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没事，家里都挺好的......小满很懂事，弟弟也听话......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我躲在被窝里，眼泪打湿了枕头。我知道，母亲在说谎。她不想让父亲担心，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第二天，我决定去找弟弟谈谈。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我看见他正和几个混混抽烟。我冲上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

“你干什么！“弟弟瞪着我。

“你知道妈多辛苦吗？“我抓住他的衣领，“爸在外面打工，妈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弟弟甩开我的手：“你们就知道说我！有谁关心过我怎么想的？爸走了，妈整天就知道干活，你们谁管过我？“

我愣住了。原来，弟弟的叛逆，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父爱的渴望。

那天晚上，我主动帮母亲做饭。她惊讶地看着我，眼里闪着泪光。弟弟也回来了，虽然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至少没有再顶嘴。

夜深人静时，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弟弟翻来覆去的声音。我知道，这个家正在经历着艰难的时期，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墙上那张全家福上。照片里，父亲的白衬衫依然醒目，母亲的笑容依然温暖。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母亲撑起这个家，等父亲回来时，让他看到一个更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