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盐引证券
暮色中的扬州盐市亮起三百盏气死风灯，秦风站在天工盐号二楼轩窗，望着人潮在青石板路上拖出细长的影子。盐工们赤脚踩过积雪，将最后一批盐包搬上漕帮的平底船，船头新漆的“凤“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东家，晋商票号今日拒收七百张盐引。“账房先生将算盘拨得噼啪作响，“按这个速度，不出十日我们的周转就要......“
话音未落，运河方向突然传来骚动。十二艘插着晋字旗的槽船横截江面，船头站着个戴貂皮暖耳的胖子，正是晋商总会会长范永斗。
“秦东家好手段啊！“范永斗的破锣嗓子惊起夜枭，“拿长公主的私印当钱使，也不怕这纸券变废......“
“范会长慎言。“李明珠的鸾轿从盐仓阴影中转出，轿帘未掀，清冷嗓音已冻住江风，“这凤纹印是圣上特许的盐政新章，莫不是要质疑天子圣裁？“
漕帮汉子们突然齐声呼喝，八十根撑篙同时击打水面。浪涛掀得晋商船队东倒西歪，范永斗抓着船桅才没跌进刺骨的江水。秦风瞥见漕帮龙头在人群中比划手势，知道这是要趁乱起运那批要紧货。
子时三刻，盐号地下密室。
“这是你要的晋商铁仓图。“漕帮龙头将羊皮卷铺在案上，手指划过太行山脚的红圈，“范老鬼在娘子关藏了三千斤生铁，明日就要运往漠北。“
秦风将盐引按在图纸边缘：“漠北正在和鞑靼人打仗，这批货怕是要做成兵器。“他忽然掀开密室暗门，二十口木箱里整齐码放改制强弩，“烦请龙头帮个忙，把这些'农具'混进他们的车队。“
龙头瞳孔骤缩，抓起把弩机细看。精钢箭槽泛着冷光，扳机处刻着细小的凤纹：“这是军......“
“是长公主府改良的猎具。“李明珠的声音从暗道传来，宫装裙摆扫过满地盐晶，“圣上秋狝在即，范会长既然要运铁出关，不妨替皇家捎带些打猎的家什。“
五更天，娘子关驿道。
晋商马队正在给骡马钉防滑铁掌，忽然山道两侧亮起火把。范永斗看着拦路的黑衣人们举起制式弩机，肥脸瞬间惨白如盐。
“军爷明鉴！这都是正经买卖......“
“正经买卖需要往箭镞里掺钨钢？“巡检使踢翻货箱，淬火未尽的箭头发着蓝光，“范会长是要把大周军械卖给谁？“
百里外的天工盐号，秦风听着信鸽带来的消息，将最后张盐引投入火盆。火苗舔舐着凤纹印章，映得墙上《盐铁论》拓片忽明忽暗。
“东家！不好了！“伙计撞开密室门，“盐运司带兵封了咱们金陵的米仓！“
秦淮河面漂着薄冰，秦风站在金陵官仓前。三百兵丁手持火把围住粮垛，盐运使赵怀仁正在查验米袋上的凤纹火漆。
“秦员外解释解释？“赵怀仁扯开麻袋，雪白粳米瀑布般泻落，“长公主的印鉴为何会盖在赈灾官米上？“
“大人容禀。“秦风抖开《盐引兑米章程》，“盐引证券既由长公主担保，自然要用宫印防伪。这些米是江淮盐户用盐引兑......“
“巧言令色！“赵怀仁突然抽刀劈向米垛，刀锋过处金芒迸溅——米粒中竟掺着沙金，“私铸金铢该当何罪！“
漕帮汉子们刚要动作，却被秦风眼神制止。他俯身拾起粒金米，突然轻笑出声：“大人可曾读过《齐民要术》？“指尖用力碾碎金粒，飘落的竟是黄栌花粉，“这是岭南传来的储粮法，用蜂蜡混药粉防虫蚀。“
赵怀仁脸色铁青，正要发作时忽闻马蹄声急。八百里加急驿马冲开人群，马上信使高举黄绫圣旨：“圣上口谕，盐引新制平抑粮价有功，赐秦风紫金算盘一柄！“
围观人群轰然跪倒，秦风接旨时瞥见信使靴底沾着琉球红土。昨夜出海的盐船，此刻应当泊在琉球港卸米装金了。
三日后大雪，晋商总会偏厅。
“姓秦的用蜂蜡仿制沙金，反将我们埋的赃物变成防虫妙法。“范永斗将暖炉砸向探子，“废物！都是废物！“
“范老何必动怒。“屏风后转出个戴青铜面具的文士，“秦风的命门不在盐市，而在......“手指蘸茶在案上写了个“漕“字。
当夜子时，漕帮水寨燃起冲天大火。秦风赶到时，龙头正抱着焦黑的账册残页嘶吼：“三百兄弟的卖命钱全烧了！“
“未必。“秦风突然掀开某具“尸体“的蒙面布，露出晋商马队管事的脸，“劳烦龙头放出风声，就说帮里要重选话事人。“
腊月廿三祭灶日，漕帮大会在破庙举行。九路堂主刚入座，庙门突然被盐工撞开。白发苍苍的老灶户举起盐引：“秦东家拿盐引给咱们养老，这新龙头我推举他！“
“慢着！“晋商扶植的堂主拍案而起，“外人岂能......“
刀光乍现，龙头斩下堂主发辫扔进香炉：“上月沉船时，是你往漕帮饮水井倒的桐油！“转身将龙头棍塞给秦风，“从今日起，江淮七十二道水泊姓秦了！“
除夕夜，李贵妃在宫中摔碎翡翠盏。密探刚刚来报：秦风打通泉州海路，暹罗盐船绕过晋商封锁直抵松江府。更可恨的是，那些海船卸下的竟是印着凤纹的银元宝。
“好个盐引证券......“李明珠在秦淮画舫上轻笑，指尖转着新铸的银元，“范永斗怕是想不到，琉球王用三船白银换你的晒盐法。“
秦风望着江心明月的倒影，忽然将银元弹入水中：“娘娘该动手了，告诉水师提督，可以截那批琉球货船了。“
正月十五上元节，晋商总会门前落满爆竹碎屑。范永斗看着海路账册上的红字，突然呕出一口黑血。门外传来孩童歌谣：“晋商铁，秦家盐，娘娘笑收买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