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石像泪
李墨尘的指尖触到岩壁上渗出的水珠时，星陨瞳突然不受控地收缩。左眼迸发的银芒穿透山体，映照出百里外荒漠中矗立的巨型石像——那分明是母亲李氏的容貌，却高达百丈，眼角淌下的石泪在沙地上汇成蜿蜒血河。
“终于来了......“怀中的青铜剑突然震颤，剑柄饕餮纹裂开细缝，渗出暗金色液体。液体在空中凝成李寒江的虚影，只是这次他的右手完好无损，“尘儿，看到镇岳碑上的石像了吗？那是你娘最后的......“
话音未落，三道剑光劈开洞顶岩层。李墨尘翻身滚向角落，原先栖身的石台已被斩成齑粉。三名白袍修士脚踏玉葫芦悬浮半空，袖口绣着的北斗七星泛着幽蓝冷光——这是北漠七星盟的标记。
“罪族余孽。“为首女修屈指轻弹，腰间玉佩映出李墨尘右眼的星芒，“交出《太虚经》残页，留你全尸。“
腐骨草汁泼洒的轨迹在星陨瞳中变得缓慢。李墨尘清晰地看到灵力在女修经脉中的流动节点，青铜剑顺势刺向她足三里穴。剑锋触及护体罡气的刹那，女修突然化作青烟消散，原来只是具替身傀儡！
真正的杀招来自头顶。七枚陨星钉组成北斗阵型落下，每根钉尾都拴着刻满噬魂咒的银链。李墨尘的左眼骤然刺痛，预见到三息后自己心脏被洞穿的画面。他毫不犹豫地挥剑斩断左臂，喷涌的鲜血激活洞壁暗藏的古传送阵。
天旋地转间，血腥味变成浓重的檀香。李墨尘跌坐在石像掌心，断裂的左臂被石质肌肤吸收，伤口处竟长出晶莹的玉骨。星陨瞳的银芒扫过石像双眸，三百年前的记忆洪流轰然灌入神识：
风沙漫天的北漠荒原，李氏怀抱着婴孩在碑林间奔逃。她颈后的蛛形胎记正渗出黑血，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灼出焦痕。追兵脚踏青铜飞轮逼近，为首者摘下兜帽——赫然是年轻时的太虚散人！
“寒江拼死送出的血脉，岂容你等玷污！“李氏将婴孩塞入镇岳碑裂隙，转身引爆丹田。自爆的灵焰中，她最后望向孩子的眼神化作两道石泪，渗入碑体凝成如今这尊巨像。
记忆破碎成万千光点。李墨尘的玉骨左臂突然插入石像眉心，抠出枚鸽卵大小的血色晶石。晶石内部封存着李氏的一缕残魂，此刻正发出悲鸣：“尘儿快走！这是陷阱......“
整座石像剧烈震颤。流沙如瀑布倾泻，露出埋藏地底的青铜宫殿。七星盟修士的飞剑追至殿前，却被突然苏醒的守墓阴兵拦下。这些身披天机城战甲的尸骸，眼眶里跳动着与星陨瞳同源的银焰。
“戍卫营听令！“李墨尘高举血色晶石，玉骨左臂浮现北斗七星阵图，“诛杀入侵者！“
阴兵阵列应声变阵，战戈挥舞间勾连成璀璨星图。七星盟女修的玉佩应声炸裂，她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北斗剑诀正被对方阵法反向吞噬：“不可能！这是天机城失传的......“
血色晶石突然裂开蛛网纹路。李氏残魂的悲鸣转为凄厉尖啸，石像双目迸发的银芒将整片荒漠照得雪亮。当光芒消散时，七星盟修士已化作三具焦尸，而李墨尘的玉骨左臂爬满黑色咒文——那是动用阴兵大阵的反噬。
青铜殿内回荡着齿轮转动的轰鸣。李墨尘踏过刻满卦象的地砖，在祭坛中央看到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与李氏容貌相同的女子，只是额间多出枚八目蛛纹。当星陨瞳的银芒扫过蛛纹时，棺盖突然炸裂，女子右手闪电般扣住他的咽喉。
“终于等到你了......“女子的声音与太虚散人如出一辙，“我的好容器。“
玉骨左臂不受控地刺向女子心口，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软化。李墨尘看到自己新生的骨骼正在与女子融合，星陨瞳预见的未来片段疯狂闪现：荒漠升起十万尊石像，每尊都睁着琥珀复眼；天机城废墟中，李寒江的断剑插在太虚散人胸口；最后是自己在镇岳碑顶自爆金丹，将蛛魔与太虚散人的残魂一同湮灭......
“休想！“李墨尘怒吼着扯断玉骨左臂。腐骨草汁混着心头血泼向女子面门，却在触及蛛纹时被无形屏障弹开。女子轻笑着抚上他的星陨瞳：“你以为这眼睛是谁给的？三百年前我亲自种在李家血脉中的......“
青铜剑突然自行飞起。剑柄饕餮纹张开血盆大口，将女子右臂齐肩咬断。李寒江的残魂在剑身浮现，这次他的身影凝实许多：“尘儿，用阴兵血启动祭坛下的......“
整座宫殿突然倾斜。李墨尘顺着地砖裂缝坠入深渊，在无数青铜齿轮间艰难闪避。星陨瞳的预知能力在此刻失效，因为每个齿轮都在逆转时空法则——这是太虚散人布下的“逆轮回大阵“！
当后背撞上阵眼青铜柱时，李墨尘看到了令人窒息的真相：柱身上刻着十万个名字，每个都是李氏族谱记载的先祖。最早的刻痕来自三千年前，旁边附着小字：“罪族初代圣子李无涯，饲魔失败，诛。“
“现在明白为何叫罪族了？“女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这一脉，生来就是为承载老夫魂印的容器！“
血色晶石突然爆裂。李氏残魂化作万千光点融入青铜柱，那些先祖名讳逐个亮起。李墨尘的断臂处疯狂生长出青铜质感的骨骼，星陨瞳被强行提升到第二重境界——过去与未来的画面同时在瞳孔中流转。
“娘亲......“他抚摸着柱体上李氏的名字，玉骨左臂突然插入自己胸膛。扯出的心脏上缠满蛛丝，那是太虚散人种下的魂印。当青铜剑贯穿心脏时，整座逆轮回大阵发出濒死的悲鸣。
荒漠上空降下血雨。石像群集体崩塌，每块碎石都化作李墨尘的模样。七星盟的援军赶到时，只看到青铜殿废墟上插着柄生锈的断剑，剑柄缠绕的布条上写着：
北行三千里，天机城墟见
而在他们神识探查不到的沙层深处，李墨尘正被阴兵抬着走向地脉熔岩。星陨瞳已彻底蜕变为金银双色，左眼映照过去因果，右眼窥视未来劫数。玉骨左臂的咒文与熔岩共鸣，在皮肤上烙出新的功法——《逆命书》。
“太虚老魔......“少年咳出带着金屑的血，“你以为棋手，何尝不是棋子？“
熔岩深处传来锁链挣动的巨响。某个被青铜柱镇压万年的存在，正因《逆命书》的现世而苏醒。李墨尘不知道，当他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他左眼中流转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