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笔迹
温梨初回到家后，将收拾好的行李再度检查了一遍，就接到了快递电话。
快递到达的站点，正是南恩大学。
这么快？
温梨初有些讶异，很快猜到深海应该跟她处于同一个城市。
她想了想，索性骑自行车去了学校，把包裹取了回来。
十五个整整齐齐的药包，还留了一张说明，白纸上的字苍劲有力又不失风骨。
最下首是“深海书”。
温梨初取了一包放进行李箱后，见时间快到了，就去了机场。
苏枕雪早就进了头等舱。
温梨初刚在空姐的引领下进门，一抬眼就望见他低着头，似乎在翻看一本书。
“苏总。”
温梨初在他身边坐下，假装不经意地扫过书页，却发现一行一行的铅字旁，间或有小字做的标注。
字迹相当漂亮。
也……相当眼熟。
这本书的内容，温梨初异常熟悉。
《玫瑰陷阱》，很浪漫的名字，背景却是民国初期。
作为间谍的女主游离于军统，日军两方势力中，把自己活成了美艳的黑寡妇。
爱慕她的男人不少，却都死于她的温柔刀。
而她最终选择了第三方救国爱民的势力，为了送出情报被敌人残忍杀害。
但她死的时候，掌心里还藏着一枚小小的绒花。
她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之所以牺牲，是因为她心爱的男人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她始终记得，在她被继母卖进窑子后，那个倾家荡产将她赎出的邻家小哥哥。
那个不嫌弃她脏，被她亲上一口，就连脖子都红透了的傻子。
是他告诉她“姑娘家也是人，也有为自己选择的权力。”
“巫云，错的不是你。只能怪这个时代太苦太乱了。所以我决定投军，拯救千千万万个像你这样的苦命人。”
“世界这么大，你应该多走走，多看看。”
临死的时候，她还在想：最好的世界，我已经见过了。
苏枕雪反复翻看的，也是这一段的内容。
他注意到温梨初的视线，侧过身看向她：“你认识兰烬，应该也看过她的书，谈谈你对巫云的看法。”
温梨初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她最不喜欢的作品，完本以后，再没看过一眼。
“巫云是个傻子。”
“她明知道继母不怀好意，却还是跟着她出门被卖。”
“有了逃脱的机会，却在继母哭诉没有钱给弟弟看病后，想起了那个会偷偷藏起一块糖，送给她的弟弟，心软了。”
“她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心甘情愿为了保住更多人而死。”
“看似美艳妖娆的皮囊下，藏着自卑又脆弱的灵魂，她很缺爱。”
“但不得不说，这个人设很成功。”
在《玫瑰陷阱》连载的初期，巫云的矛盾与挣扎就吸引了不少读者，不少影视方都有合作的意向。
但温梨初暂时没有选择卖掉影视版权。
巫云这个人物，投射了太多她本人的影子。
不择手段，心机深沉，阴暗又卑劣，像见不得光的老鼠。
苏枕雪又垂下眼，翻看着手里的书，未曾注意到温梨初有些波动的情绪。
“这本书，是您的吗？”
飞机正在加速滑行。
温梨初担心他一会儿没了交谈的兴致，夹缝插针地问道。
苏枕雪合上书页，说道：“我既然有意要买下版权，当然要提前对这本书的内容做评估，原著是必须购买并阅读的。”
温梨初看向窗外，轻声应了，算作是回应。
机场外的树木飞快地从她眼前一闪而逝。
她的心有些乱。
苏枕雪的字迹，怎么会跟深海一模一样呢？
“苏总”，她看向他，问道，“您可以把这本书，再借我看看吗？”
在苏枕雪的注视下，她佯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书里有个情节记不清了，想得心烦。”
苏枕雪向来不喜欢出借私人物品，但兰烬的书例外。
尽管有很多人都看到了她的才华，他却觉得还不够。
在他心里，她就该如夏花那般肆意生长。
温梨初接过了书，仔细地翻看着上面的笔迹，并逐渐跟那张用药说明的字迹相对应。
苏枕雪，就是那个在互联网上跟她无话不谈的深海。
似乎是害怕暴露身份，他同样用了另一个号码。
温梨初心绪复杂，一直到了剧组订好的酒店里，去了苏枕雪隔壁的房间，才拿出手机发消息。
【我听阿梨说，苏枕雪想要《玫瑰陷阱》的影视版权？】
深海：【是，他早前跟我提过。只是我不想让你为难，就没告诉你。】
【你现在，是有意愿要卖出吗？】
温梨初盯着这行字，看了好一会儿。
她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但是苏枕雪想要，她就授权给他，顺便也为“温梨初”博取一点好感。
【原本是没有的。但是苏枕雪对阿梨很是照顾，阿梨一直央求着我，我怎么好拒绝她？】
消息刚发送出去，温梨初就忐忑地等待着苏枕雪的回答。
除了紧张，还有一丝隐秘的欢喜和期待。
却不曾想。
深海：【兰烬，我们是朋友。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你的意愿，比任何人都重要。】
【你没必要为了照顾别人的感受，而忽略你自己的想法。更何况，温梨初跟你不是一类人。】
【她的心思太重了。你跟这样的人交好，未必会被感恩。】
温梨初的心，霎时坠到谷底。
她没想到，苏枕雪会对她有这样的看法。
她不死心地问道：【那她是哪类人？或者说，苏枕雪认为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深海：【星聚每年招聘的人才不少，她的能力并不突出，只是善于逢迎。】
【像她这样出身的人，跟你交往，很难说没有刻意讨好，以此为自己谋利的嫌疑。】
【小的利益可以给，但是大的不能让。你更不能为了她，让你自己蒙受损失。】
温梨初怔怔地看着，那一句又一句抨击她本人的话。
人人都喜欢兰烬，但是没有人喜欢现实生活中的温梨初。
她问道：【可是她救了苏栖梧，即便有私心，但她的恩情就可以抹消吗？】
深海：【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英雄救美的故事时常上演。为的，就是要证明一颗真心。】
但是很显然，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