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何拯救你我的大明
听到“妖道”二字。
陆炳出神盯着自己的酒杯，陷入沉思。
他想起那位道长曾对他说过，陶神仙也是个得道的高人，和邵天师一样。
如今满朝文武都不相信陶神仙有才，就像当年，满朝文武同样不相信朕能生得出儿子，都盼着朕百年无后，好把这江山还给那一脉。
幸好邵天师助朕逆天改命，我大明江山才不至于折在这些士大夫的手里……
陆炳不懂神仙玄幻，却愿意相信那位道长，认为他修道多年，应能分辨神仙的真伪。
麦福有些不耐，运起内劲轻点茶几，因这茶几很小，杯中水影微微晃动。
陆炳回过神，说道：“那眼下乱局又当如何？曹端妃寝宫里发生的事总要有个说法，否则你我压不了多久，前朝后宫就该流言四起了！”
“你说的这点，倒是可虑……”
麦福略一沉吟，说道：
“那这样吧，你我各抽调一人，让他们抽调六扇门里的断案高手，凑出一个临时小队，这个小队成员不宜太多，四五人足矣，秘密探查那十六名宫女的生前信息，家里接触了什么人，受何人蛊惑，这些只要想查，总是能查出蛛丝马迹，盲目连坐，只会让事情的真相永远尘封……”
“你也太操心了……”
陆炳叹息道：“古今多少载史不全，你却考虑真相会不会被掩埋，远的都不说，近看数十年前的应州大捷，史家写得多荒谬？”
麦福眼神一暗，神情落寞。
陆炳却不依不饶道：“如果说，土木堡是士大夫之族为夺皇权楔下的重棋，那应州大捷，士大夫之族绝不容许被钳制的大龙逃出生天，尽管真相没有被歪曲，圣天子的英姿却不在，现在你还认为是主子爷要求抹黑应州大捷吗？”
麦福苦笑道：“士大夫就这么不堪？”
这时陆炳也苦笑道：“老朋友，我们都是主子的眼睛和耳朵，区别在于你监察两京，我监察一十三省，地方官员如何配合乡绅你看不到，如何鱼肉百姓你也看不到，但士大夫可以迷惑你，却迷惑不了我，我很清楚，主子可以倚仗的是东厂，也可以是锦衣卫，或者司礼监，但不包括内阁和六部九卿，不要对士大夫抱有任何幻想！”
这时，陈枫听得不耐烦了。
突然开口道：“陆大人的意思是，厂公应该优先考虑皇权稳固，再考虑其他问题。至于事件真相，在稳定面前其实没那么重要，因为查出的荒诞越多，就越难自圆其说，越会授人以柄。”
麦福愣了愣。
陆炳眼中带了些赞赏，嘴上却骂道：“谁许你擅自说话了？”
“呵，你骂他作甚？”
麦福反应过来，恢复了一些理智，圆场道：“看来你清楚你家陆大人的想法，咱家倒想请教，你来说说，你们陆大人究竟打算怎样？”
陈枫一惊，下意识望向陆炳，陆炳眼睛一闭，略一仰脖，也示意他直言不讳。
陈枫清了清嗓，石破天惊道：
“严阁老不是大学士吗？让他写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故事先盖棺定论，这样一来，我们再想查下去，各方的阻力也就没有了，还能得到各方支持，即便不慎捅出瘘子，也有各方照应着。”
麦福眼睛睁得老大。
片刻，不由自主赞道：“妙，真是太妙了！”
陆炳也叹道：“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因为站在皇权的角度，一定希望史书记载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皇帝真正富有四海。
但站在士大夫的角度，就希望一切的过错都该由皇帝来承担，好处由士大夫瓜分。
譬如成化皇帝取消策论，改用八股把取士标准拔得更高，又设立西缉事厂加强皇权，在册人口一路飙升到了8700万，各项税收也创新高。
但他，却被史书骂作昏君。
反而到了弘治这位被士大夫捧得高高的贤君，人口才过6100万，天灾是从哪里来的？
而更搞笑的是…
弘治驾崩仅过两年，少年正德尚未理政，大明在册人口锐减至4700万。
两年，仅仅只过了两年。
全国在册人口锐减近1500万？
少年正德苦心隐忍，假痴不癫，只盼终有一日，朕的皇叔助朕一举席卷东南。
届时，朕便御驾亲征，顺手将皇族，空饷，和士族三座大山连根拔起，好让日月丽天，群阴慑服，万国重译，四夷来朝…
可结果呢？
好端端一盘大棋，仅被士族楔入一子。
于是…
大明还是那个大明…
是士大夫的大明，也是城狐社鼠的大明。
为保住它们的大明…
圣天子落水，龙驭宾天……
由此可见，士大夫之族岂止城狐社鼠？
它们简直就是毒蛇猛兽。
如今只要通过严阁老，就能将士大夫手中这支笔夺过来，将它们牢牢控制。
或许麦福是是真心想要查出真相。
只见他抬手介绍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这侄儿陈矩，双瞳异色，能见妖邪，若要抽调六扇门精锐，我便让他作为我东厂的代表，协助镇抚司的兄弟破案，陆大人以为如何？”
陆炳却摇头：“此事容后再议吧……”
麦福追问：“为何？”
陆炳余光瞥了陈枫一眼，说道：“他年龄太小，此事容后再议。”
过了一阵，天色渐渐暗淡，陆炳和麦福几乎同时起身，相互做了道别。
在返回卫所的路上。
陆炳突然开口：“知道为什么，我没让你去查宫女妃嫔集体自戕的案件吗？”
陈枫一愣，答道：“大人不是和麦督公说了吗？卑职年龄太小，暂时无法让您放心。”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你？”
陆炳冷冷一笑，戏谑道：“镇抚司从不养闲人，没有经验从来不是借口，我陆炳什么没有，钱却很多，不怕给这一百几十两伤亡抚恤。”
陈枫不解，问道：“那是为何？”
陆炳说：“因为你的父亲。”
陈枫愣住，在过去两天，他一直回避这个话题，如今骤然被人提起，颇有些茫然。
尽管，是养父陈石将他养大，但为了六品百户，居然能放弃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这样的品德，将来如何面对，陈枫不敢去想。
但还是那句话……
“天下无不是的君父。”
陆炳正色道：“我希望你把和老陈头的关系处理好，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别说是我陆炳麾下，也别说你认识我，我丢不起这人。”
陈枫问：“这是交易？还是考验？”
陆炳脚步一顿，反问道：“他养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激和愧疚吗？”
陈枫想了想，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