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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谓子愚孝,群情激奋
钱唐丁氏的丁夏商、丁春秋兄弟,率先发出了惊呼之声。
刘浚之手中渔网,数条肥美的鲈鱼,正在活蹦乱跳。
其中有条鲈鱼长达一尺余,可谓是酷爱鲈鱼脍的钱唐人梦中情鱼。
“鲈鱼,终于求得鲈鱼了!”
“母亲,孩儿做到了!”
刘浚之好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手中的渔网收获满满。
“上天怜见,贤弟的一片孝心,总算是没有辜负啊!”褚时谦在旁边笑着,脸上的脂粉因为太冷,竟然扑簌簌落下来不少。
“是啊,是啊,从今以后,我钱唐县也是有一段纯孝佳话了。”
“孝感天地,实乃人子之楷模也。”
“没错,这么肥美得鲈鱼,就算是秋天也是难得。”
“凿冰求鲈,堪称纯孝神迹。”
钱唐县的高门庶族子弟们,人人皆是称颂不已。
刘浚之无暇应答,依旧在专注地拖曳冰冻下的渔网。
这倒不是说,面对众人称赞,他不好意思。
而是因为,自己是在是估算失误,准备的渔网有些太大了,捕获的鱼儿实在有些多。
而在旁观者眼中,却是看到了一副孝子专注捕鱼的画面。
如此一来,原本有些人腹诽刘浚之此举沽名钓誉的人,也觉得应该是真的纯孝了。
“好多的鱼!”
“今日此举,乃是我钱唐县大事,我们一起帮刘贤弟把鱼送回家中。”
褚时谦看着冰面上收货满满的渔网,立刻就振臂一呼。
这么热闹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想要错过。
“浚之在此,多谢诸位仁兄伸以援手!”刘浚之向众人拱手行礼,深深一作揖。
旁观的这些钱唐高门庶族子弟们,纷纷命令随从奴仆,帮着刘浚之把鱼获收拾妥当。
哪怕是什么寒门,也是有童仆随从,这种粗活根本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刘浚之家中当然也有奴仆丫鬟,只是今日凿冰求鲈的事儿,必须要亲力亲为,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此次鱼获,除了鲈鱼之外,其他各种鲜鱼也是不少。
众人簇拥着刘浚之,身后是抬着装满鲜鱼的竹筐,浩浩荡荡向着刘浚之家宅的方向而去。
沿途的钱唐百姓们,全都被吸引了出来。
这积雪冰封的时节,哪来这么多的鲜鱼?
有好事者,自然是不厌其烦,非常骄傲的向他们讲解了今日‘刘浚之凿冰求鲈’的经过。
一传十,十传百……
刘浚之还没走回家,大半个钱唐县,就已经传遍了。
寒风料峭,刘浚之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凿冰求鲈’的过程和效果,简直是顺利无比,甚至是超出刘浚之的意料。
越来越多的钱唐百姓,跟随着人群,一起向着刘家走去。
刚刚行至半途,前方迎面跑来了一个青衣小厮。
“小郎,小郎君!”
这小厮远远看到人群,便向着刘浚之大声呼喊起来。
“何事如此慌张?”刘浚之神情疑惑又凝重。
来人正是刘家奴仆,名叫元宝。
元宝喘着粗气,脸上神情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是,是……”
奴仆元宝支支吾吾的样子,好似家中发生某种变故。
相随前来看热闹的人们,好奇心更加重了。
“到底发生了何事?难道是母亲病情加重?”刘浚之语气中满是忧心惊慌。
元宝连连摆手,大声回道:“不不,夫人好得很,而是,是……”
“在场诸位,皆是我至交好友,但说无妨,到底何事,据实说来。”刘浚之一副严厉的模样。
“小郎君,夫人派我来传话,说她根本不爱吃鲈鱼,昨日只是玩笑话而已,却不曾想小郎君竟然当真了,还真是……”奴仆元宝话说到一半,又是难以启齿状。
刘浚之脸色已是惨然,强打着精神问道:“还真是什么?母亲到底说了什么?”
元宝低垂着头,“夫人还说,小郎君真是愚孝,如此不经戏耍。”
“啊?!”
刘浚之闻言,立刻双目紧闭,手中提着的鱼篓,也是跌落在地上。
扑腾腾的鲜美鲈鱼,从鱼篓中滑出,在地面上挣扎跳跃。
而刘浚之则是呆若木鸡,一动也不动。
周围的钱唐士人百姓们,瞬间一片喧腾。
“什么?你家夫人说刘贤弟愚孝?”
“简直荒谬!何来愚孝之说?”
“妇人戏言,却不曾知道,你家小主人付出何等赤诚孝心啊!”
“实在是可恶,这是把刘贤弟当成杂耍小丑也。”
“为母不慈,毒妇也!”
“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对于奴仆刚才的传话,可谓是义愤填膺。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愚孝’或‘聪明孝’之类的说法。
奉亲以孝,乃是不可置疑的准则。
哪怕是从父母口中,也绝对不能说什么‘愚孝’。
当年汉末时候,北海孔融曾经说出一番言论,指出父母子女的感情,不应该采用什么孝道,反正父母生孩子是原始本能,孩子也不必因此,对父母百依百顺的孝。
在现代眼光来看,这是一种亲情关系的进步理解。
但是,在当时可算的上是骇人听闻了,最终,早就看臭嘴孔融不顺眼的曹操,以此为借口杀掉了孔融。
听着众人的纷言,刘浚之好似刚刚缓过神来。
只见刘浚之双目噙满了泪水,似乎要马上垂落下来,深吸一口气,倔强的说道。
“不,不,诸位,请不要再说了。”
“母亲待我幼弟慈爱有加,怎么可能是毒妇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令母亲生气。”
好嘛!
说完这一番话,刘浚之都感觉自己茶里茶气。
随同的钱唐子弟们,当然不会相信刘浚之如此‘单纯’的说法。
褚时谦、丁夏商等人见状,纷纷喊出自己的见解。
“哎呀!贤弟,你糊涂啊!”
“你幼弟,乃是后母亲生,她当然慈爱了,你可不是她亲生的啊!”
“后母歹毒之事,早已有之,当年舜之后母,还想要害他性命呢!”
“贤弟纯孝,可千万不能再被暗算。”
众人越说越来劲,基本就把一出大戏给尽数脑补了出来。
无非就是后母歹毒,为了亲子,想要害杀刘浚之,故意坑骗刘浚之‘凿冰求鲈’,说不定就是希望刘浚之受寒伤身,最后一命呜呼。
“刘浚之,不能再忍了!”
“走!去刘家,我等请令尊,为你主持公道!”
“纯孝之人,岂能受此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