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重生
【残破的车身像是赫菲斯托斯的铁砧,将凡人的躯体打进灾难的熔炉。】
【我用死神斩下的镰刀作坯,于烈火中得以重铸。】
忙着灭火的救护人员看着那道从地狱中挣扎着爬出,宛若刚刚经历了一场涅槃的身躯,原地呆愣了一瞬这才想起将消防的喷枪对准这个奇迹一般的男人。
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从这样的事故中幸存下来,也很难想象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潇洒地一跃而下,就连搀扶和担架都不需要就自己若无其事地走向了救护车。
“比赛怎么样了?”
“红旗,显而易见。”
“我退出了?”
“......”
“这不废话嘛,我在说什么呢......谢特!”
回望了一眼护栏那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修好重新加入到比赛的一团狼藉,束龙隔着头盔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全被自己搞砸了!
“我需要去见我的领队,施泰纳先生在哪?还有我的家人,我得去告诉他们我没事!”
“不行,你现在需要跟我们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顺便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刚刚从一场足以记入F1历史的重大事故中死里逃生的束龙,现在三魂有六魄还陷在刚才的灾难里抽不出身来。
心里只记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他必须对刚刚在比赛中犯下的失误还是别的什么作出弥补!
但这些医护人员的态度相当坚决,把他送上车之后一把关紧了大门,隔绝掉各路媒体那些已经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闻风而动的长枪短棒,然后又喊来几个同事把明显有些躁动的束龙给牢牢地按在座位上。
“我没受伤!真的!不信你们看......”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束龙用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但随着肾上腺素慢慢地褪去,一股让大脑难以忽视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一车的面包人终究是专业的,哪怕看不清头盔底下的表情也很快便察觉到了束龙的异样,马上开始着手帮他小心翼翼地褪掉身上繁杂的护具和装备。
赛车服并不是完全密封包裹的结构,除却身体的主要部位之外,如裤腿、袖口和手套之间衔接的缝隙以及衣领附近都是防护力度相对薄弱的地方,束龙受创的位置也正是这几个位置。
手套下是受损最严重的,为了自救在明火下暴露了最长的时间,现在已经快熔在手上了。
赛车服内还有一件防火衣,但其功能主要还是阻燃,大面积的着火很难隔绝掉所有温度,能力也仅限于不让烤化了的纤维和血肉粘连在一起。
当用剪子将这些布料撕扯开时,露出的内里赫然是起泡溃烂被烟燎得黢黑的皮肉,上面还冒着不知是脂肪还是组织液的滋滋油光。
束龙的表情有些紧张,这一次倒不是因为疼的,他更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几场比赛里还能不能照常上场。
接着他就看见面前的医生皱着眉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应该不算严重吧?”
“不严重?当然不严重!很庆幸我现在不是要往一块七成熟的牛排上撒盐,单单只是需要在你的伤口上涂一点药。”
束龙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乖乖地任由他们摆布。
这些人可真不讲究,怎么说自己也是刚刚才从事故里被架出来的,一般这种时候医生们不应该照顾一下伤员的情绪嘛,怎么话里还带刺的呢?
不能怪人家刻薄,刚才那完全足以画到油画板上当做神话故事传播的一幕,对所有亲历的人来说都有着不小的冲击力。
《哈利.波特》里的庞弗雷夫人也经常对着不爱惜自己身体的魁地奇球员大发雷霆,在这些救死扶伤的医生们眼中,这些赛车手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的疯子。
而且别看束龙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像这样严重的事故绝大部分医护人员可能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都难得遇上,就现在车里的这几个医生现在精神都还有些恍惚。
先简单地对创面进行了一些处理防止感染,现在首先要去医疗中心对创口进一步的处理,后续肯定还要转到附近的医院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人的大脑其实有一些自我保护机制,当受到的伤势过重时,大脑反而会自动屏蔽掉从身体四处传回来的疼痛信号。曾经就有过许多人被车撞了以后没当回事甚至还自己走回了家去,结果没过多久就死于内脏出血的例子。
就算此刻束龙没有被大火变成“熟人”,事故发生时赛车与护栏之间的冲击可是实实在在的,即便此刻因为赛车的损毁暂时还没有及时传回的数据作为参考,但也不会有人会天真的认为在那样的撞击场面下车手本身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没有。”
“你确定?我必须确保我的车手确实安然无恙!”
“是的是的,我知道这很难以置信,龙他现在除了表皮的烧伤,其他的身体指标完全和任何一个身体健康的赛车手一模一样甚至更好!
当然,如果你们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带他去进行另外其他更详细专业的测评。”
因为两只手现在被包的跟哆啦A梦一样,束龙投降似的高举着两只手从床上翻身起来。脚踝那里的情况大差不差,所以穿鞋是别想了,只能暂时用领队带来的拖鞋将就一下。
脖子附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束龙现在头也不敢乱动,稍微偏一偏都会扯到皮肤上巨大的创面。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还算不错,甚至因为比赛提前结束的缘故,精神头比起以往跑完了整个正赛的时候还要更充足一点。
拍出来的片子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不过医生还是合理地怀疑束龙现在可能有一些轻微的脑震荡,因为在刚才的检查过程中这个年轻的东方人似乎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失神的症状。
外面那个正在跟医生争论的人就是他在哈斯车队的领队施泰纳先生,别看他一脸褶子表情凶悍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但至少束龙在队里的这段时间施泰纳可没少给予他一些关照。
总的来说人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有时候在表达上面显得有些暴躁。
说起来有一件事还挺有意思的,《复仇者联盟》中的尼克.弗瑞局长就曾因为极具代表性的口吻,被国内的戏称为了“妈惹法克儿侠”。
但要束龙来说,施泰纳先生在遣词造句方面的造诣与独眼卤蛋头相比也不逞多让,就刚才和医生对话那短短的几个句子里愣是被流畅地塞进了六七个“法克”,简直是叹为观止。
“老板?头儿?”
听到呼唤的施泰纳将手里那些他自己其实也看不太懂的检查报告夹回到腋下,两步冲进房间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来惨兮兮的束龙。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的协调性和平衡性测试都没有问题,后面需不需要去进行一些认知功能评估什么的?”
“不用不用!我很确定现在除了包起来的地方别的都挺好的!我是想说我很抱歉,本来这一切原本应该是......”
束龙话还没说完,就被施泰纳粗暴地挥手给打断了:“这一切原本就应该是车队的责任!我们应该对你汇报的反馈更为重视一些的,赛车在赛前的检查原本也不该出现这样的纰漏!”
“可是如果我没有那么心急去尝试过于激进的驾驶方式,这样的故障或许原本就是可以避免的呢?”
“没有那么多可是孩子。激进的不仅仅只有你,我们每一个人都太心急于去证明自己了,事实就是即便我们最后几场比赛都拿不到积分也很难损失什么了不是吗?”
客观来看确实不会失去更多的东西,但原本有希望争取到的东西最后放手从手头白白流走难道就不能算作一种损失了吗?
现在哈斯在车队排名上位列第7,距离前方的阿尔法托利也不过十几分的差距,按照以往束龙强劲稳定的表现来看,在赛季末实现反超或许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尽管今年由于口罩风波的影响,赛会整体的收益并不如往年,但这上下一名的区别同样意味着高达六百万美元的分红差距。
但站在车队的角度来看,施泰纳真的很难将这样的苛责全部放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上。
无论对方的身上有多少属于天才的光环,不可否认到今天为止他其实也就是刚刚度过了二十岁的生日不到半年而已,许多方程式的车手在这个年纪甚至还在低组别浮沉挣扎。
哈斯今年的车很差,真的非常差!
单从赛车的纸面数据来看,今年的哈斯原本应该是和威廉姆斯坐一桌的,到最后甚至有可能落得一个全年无分的耻辱收场。
不用怀疑,看看另一位为哈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车手——马格努森,在这个赛季里的挣扎表现就知道了。
和束龙一样,作为初战就能登上领奖台的奇迹型天才,车队内部十分清楚马格努森的驾驶能力并未像外界说的那样在快速滑坡,反而在现在这辆平衡性极度糟糕的赛车上得到了相当充分的负重锻炼。
都说马格努森是典型的高开乱走,但这是一位速度上限很高的车手,并且对车队的指令执行的相当坚决,毫无疑问只要有一辆竞争力足够的赛车他原本也能参与到对领奖台的争夺当中。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曾经的天才少年,被现在这辆只能在车阵末尾徘徊的赛车折磨之下,只用了短短几年便在如今不过28岁的年纪面容就沧桑到快能和阿隆索坐到一桌去了......
束龙本身的工资除了奖金之外并不由哈斯车队承担,可以说现在车队能有现在的分红收入几乎可以算作是空手套白狼捡了大便宜,全队上下巴不得把他给供起来。
现在哪怕后面每一场哈斯都双车退赛,也要阿罗每一场都至少得到20分才有可能对车队排名产生影响,但很明显今年积分只有个位数的他们赛车并没有这样的潜力。
“所以现在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一种情况了,介于你的伤情,接下来的几场比赛我们可能需要替补车手出战了。”
“怎么会?我觉得我还能继续比赛的,头儿!至少也要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吧!”
束龙不甘心地想再尝试争取一下,可看见自己被包裹得像两个球一样的双手,就连他自己都很难觉得有什么说服力......
施泰纳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束龙的窘迫,地形本就复杂的脸上沟壑更是深了几许,憋了许久最后愣是没能绷住彻底破了功。
“相信我孩子,你现在还年轻,未来你总有比现在还更需要这双手的时候。”抿着嘴拍了拍束龙坚实有力的肩膀,施泰纳难得从那张满是杀气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真情,“而且我觉得格罗斯让应该也很需要一个机会,要不然今年结束他大概率也要选择退役了。”
【可我也真的很需要这些机会啊......】
上个赛季季中顶替了与队友内讧还频频撞车的格罗斯让,现在莫名其妙帮他顶了一灾之后又要把位置交还回去了吗?
心里颇为唏嘘的束龙一脸丧气地站在原地,但F1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位置总共就那么二十个,你不在上面多的是人不择手段都想要上位。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仅仅只是一个排名末位的拖拉机车队,也不是一般人能高攀得上的。
席位这种事情强求不来,束龙也知道施泰纳先生为了他已经做出了很多努力,但这其中掺杂的利益关系太过于复杂,他一个租借出来的雇佣兵其实也非常身不由己。
“哦对了!”走了一半的施泰纳一脚重刹,差一点忘记了重要的事情,“外面有一个年轻人等了你好久,刚才几乎是前后脚追着就来了,我记得是你的同乡,叫——Zoo?”
“是Zhou!他叫周冠宇啊!拜托~我们都共事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对我们名字的念法已经快习惯了。”
施泰纳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褶子顿时变得更多了。
束龙也就是随口吐槽一句,车队里的大家在平时相处时大多态度都挺随意的,只要不太过火一般也不会觉得被冒犯了什么的。
又不是谁都有着【语言精通】的面板词条,别说去为难人家老外去纠结中文的读音了,施泰纳就连说英语都有着一股浓郁的意大利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