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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悔婚 . 婚约难拒清韵替
“我宁可血溅祠堂也不要嫁给那个废物!“
林府的正厅里,烛火摇曳,光影斑驳。林雪薇将寒冰剑横在玉颈前,剑锋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寒光,仿佛是她心中那股凛冽的决绝之意的具象化。她含泪望向主座上的父亲,发间步摇随着抽泣不住晃动,在青砖地上投下破碎的光影,如同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正厅里顿时乱作一团,几个年幼的族弟被这阵仗吓得哭出声来。檀木屏风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似是哪个婢女失手打翻了茶盏。
“雪薇!快把剑放下!“林正阳霍然起身,紫檀太师椅被带得向后滑出半尺,在青石地面擦出刺耳声响,“当年陆老爷子用往生丹救了老太爷,这才定下婚约......“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与威严,却又夹杂着一丝无奈。他深知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自幼聪慧灵动,天赋异禀,却也倔强得像头小兽,一旦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那是陆明轩!“少女突然提高的嗓音在梁柱间回荡,“他又聋又瞎,连话都说不了!“她纤指猛地指向角落,“您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众人顺着她所指望去。晨光从雕花窗棂斜斜洒入,为静坐的少年镀上一层金边。鸦青长衫衬得他肤色近乎透明,修长手指正轻轻摩挲茶盏边缘。若不是那双蒙着素绢的眼睛,倒真像是从古画中走出的谪仙,遗世而独立,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清冷气质。
然而,林雪薇眼中所见的,却并非这如画般的美景。她看到的,只是一个因一场意外,失去了听力与视力,甚至话不能言的废人。在她看来,这样的婚约,无异于扼杀她的大好前程。
赵月娥用帕子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娇柔做作道:“老爷,雪薇测出上品灵根,那可是百年难遇的修道天才啊,依我看,不如就让清韵代嫁吧?那孩子心善,定能好生照料明轩。“她刻意加重了“照料“二字,眼角的余光扫过人群后方。
缩在廊柱旁的碧衣少女浑身一颤。林清韵下意识攥紧腰间香囊,指尖陷入绣着兰草的锦缎。她今日特意熏了安神香,此刻却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爹,女儿还想侍奉您……”林清韵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几分怯懦与无奈。她抬起头,望着父亲官服上的仙鹤补子,那金线绣成的仙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振翅扑来,将她吞没在这林家的权势漩涡之中。
她忽然想起五岁那年,母亲尚在,父亲还会抱着她辨认草药,那时的林家,还带着几分温情。如今,母亲早逝,家族的威望越来越高,身上的仙鹤补子也愈发显得威严而冰冷,仿佛与她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清韵啊……”家主长叹一声,庭院里百年银杏的落叶被风卷进厅堂,落在他脚边,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缓缓起身,走向林清韵,那宽厚的手掌握住她单薄的肩膀,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茧,隔着轻纱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灼伤透。
“你妹妹是林家百年难遇的奇才,昨日凌天宗使者传讯,剑锋聂长老要破例收她为嫡传弟子。”林正阳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自豪,却又带着几分无奈。他知道,林雪薇的天赋,是林家崛起的关键,而这场婚约,却成了横亘在她修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林清韵望着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藏着太多的无奈与期望。她知道,父亲是在逼她做出选择,是在用这种方式,让她明白家族的责任与担当。她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父亲的愧疚,有对赵月娥的憎恨,更有对自己命运的无奈。
“难道要爹跪下来求你?“林正阳作势欲跪,腰间玉佩撞在楠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我嫁!”少女脱口而出的瞬间,檐下铜铃恰被秋风吹响,那清脆的铃声在空中回荡,仿佛是命运的宣告。她望着父亲瞬间舒展的眉头,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她忽然明白这铃声早该在十年前就响起——当林雪薇在测灵碑上检测出上品灵根时,她的命运,就已经被锁定了。
角落里,陆明轩的指尖忽然停在杯沿某处。青瓷表面有道细微裂痕,茶水正沿着缝隙缓缓渗出。他微微偏头,空气中浮动着熟悉的杜若香——是那个总会偷偷给他塞桂花糕的姑娘。
林正阳转向少年时已换上和煦笑容:“明轩觉得如何?”他边说边用手指在少年掌心划字,这是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他们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陆明轩微微皱眉,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度,那是林正阳的担忧与期望。
陆明轩从怀中取出特制的墨板与棉纸。浸湿的棉纸可以把底部的墨板印出文字,他执毛笔快速书写:「林府十多年照拂已偿恩情,婚约作罢即可」
赵月娥却按住将要起身的少年,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这怎么行?婚约是老太爷亲定……”她突然噤声——少年竟准确地将纸笔转向她发声的方向,蒙眼素绢在晨光中白得刺目,仿佛能透过那层薄纱,洞察她的心思。
「娶」
当这个字展现在众人面前时,林清韵感觉胸口像被塞进整块寒冰。她看着少年摸索着站起身,筇(qiong)竹杖轻点地面两下——这是他特有的“知晓“之意。
“快带明轩去量喜服。“赵月娥语速快得异常,仿佛生怕有人会改变主意“下月初八就是吉日。“她的话语里透着几分得意,仿佛早就知晓了今天的波澜一般,旋即她瞥了眼庶女清韵发间的银簪,眼底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冷意。
穿过回廊时,林清韵故意放慢脚步。秋蝉在梧桐树上嘶鸣,她突然握住少年手腕,引着他的指尖触向自己腰间香囊。金丝绣成的“韵“字在指腹下清晰可辨,这是他们儿时约定的暗号。
厢房内,她将少年安置在绣凳上,转身从妆匣底层取出个蓝布包裹。当她把碎银塞进对方手中时,突然发现少年掌心布满厚茧,不像是筇竹杖能够造成的。
“你不该答应的。“她哽咽着在他掌心写字,“等雪薇入了宗门,她定会......“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是来取绸缎的丫鬟。林清韵慌忙推开后窗,却听见筇竹杖“嗒“地敲在地砖上。少年准确地面向她,蒙眼白绢忽然滑落。
当那双灰蒙蒙的瞳孔映入眼帘时,她惊觉对方唇角竟噙着笑意。陆明轩拾起白绢,却未重新系上,而是用毛笔在墨板的棉纸上写道:「当年你喂我喝药时,我就记住了杜若香的味道」
林清韵手中的钱袋“啪“地落地,碎银滚到少年脚边。
眼神里充满了狐疑“陆,陆公子,你....“
他精准地弯腰拾起碎银,灰眸仿佛穿透了十几年光阴:“从今往后,该唤我夫君了。“
廊下秋风骤起,卷着丹桂香扑进窗棂。少年指尖还沾着水渍,却准确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远处虽然传来丫鬟们的笑闹声,但厢房内却静的连蝉鸣都仿若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