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官延戏笑逸仙
大周顺治十六年三月三十一日，苏言府中。
今日一早，师傅就不见了踪影。
虽说在前几日喝酒时就有这份预感，但是在发现师傅真的离开后，苏言还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师傅走时并未留下什么信柬，看来一点都不打算和自己这个徒弟说些什么再走。
算了。苏言在心里安慰自己，师傅他老人家不太会应付离别，就随他去吧。
哪怕师傅走了，这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苏言自顾自的走在大街上，拐到了逸仙楼中。
刚刚推开酒楼门的时候便觉得似乎有一道视线锁定住了自己，苏言回头看向街对面，察觉到了对面高楼上的目光。
苏言才不想理会这道视线，住在楼中的小厮已经在朝着自己点头哈腰了。
岂不料自己刚刚开门，门外便传来了刚刚车辇声，一辆无比华贵的马车突兀的出现在了这条荒无人烟的街道，靠近了自己的逸仙楼。再看那驾车的下人，岂不正是昨日被自己一茶杯砸晕的那位么？
苏言默不作声的看向了这个鼻青脸肿的下人，再看向了他身后华贵的马车。
那下人搬下车凳，车厢中就跳下来了三位衣着雍容华贵的人，其中一个就是昨日进醉春居的人。
那三人下车后也是四处张望的看了看，直到那下人靠近低声说了什么，期间还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才引得三人朝逸仙楼内的自己看来。
那为首的人自是换上了一脸的笑容，就走进了逸仙楼中朝着自己拜了拜。
“这位小兄弟就是逸仙楼掌柜？当真是一表人才呐。”
“阁下是？”对于面前这个满脸堆笑的人，苏言的第一反应是警惕。昨日他的车夫打人，便是这个家伙指使的。
“在下礼部尚书谢德明，还请小兄弟不要记恨昨日我家下人的无礼举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谢德明也是一上来便表明了身份，想要借着身份压一压这个掌柜。
“哦，朝廷命官啊。”苏言却是面无表情的道：
“大人不打算报官么？”
“报官什么啊！报官多伤了和气。”谢德明见了苏言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顿时料定这少年人不是一般人。这种人一般会被朝廷中人称为江湖人，江湖人不怕官更不怕朝廷，遇见了不平事大多会以“情义”为先，受了官府怨气大多会选择杀人灭口。
大多数江湖人无牵无挂，故而杀起人来最是一点忌惮没有。
“像是小兄弟这种豪杰必定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家下人手脚不干净，这里是一些小小的补偿.....”谢德明并不知晓这位少年人武艺如何，但是得罪了一位不怕死的江湖人是极其可怕的，这些年来，江湖人杀掉朝廷命官的案例可屡见不鲜。
谢德明料定了主意，这几日已经得罪了小皇帝，可不能再得罪一位江湖人了。他当即拿出了一袋银两，塞在了苏言的手中。
苏言掂了掂手中钱袋子的分量，有些惊讶于这位的出手大方。
“大人言重了，自是大人府中下人，我又怎么会记恨大人呢。”苏言轻笑着收起银两。
“请问几位大人如此早光临酒楼，是有什么要事相商么？若是不便其他人听到的谈话，倒是可以上二楼的包厢商议。”
见着突然热情起来的苏言，谢明德心中也是冷笑，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便麻烦小兄弟给我们带路了。”谢德明笑着让苏言带路，今日他们来就是为了做做样子，好让小皇帝相信自己真的是在办理国家大事，至于能不能谈成，那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事了。
“几位来时可有吃过早餐？若是没用过觉得腹中空空，可以先来点我们逸仙楼的早餐招牌——油条。”
“谢大人，来时路上也是辛苦，倒不如先点些东西吃吧。”同行之中的一人先是说道。
同行的另一人也是无声点点头，今日一早他们二人便被拉出了家中，半点东西没吃就随着谢德明的邀请出了门，碍于谢明德乃是朝中礼部尚书，以后生意或许可以有些帮衬，他们二人也不便拒绝。就是不知晓这家酒楼有何奇异之处，竟然让谢德明带他们来到了这里。
“那就白粥三份，你说的招牌三份。”
“大人这边请。”苏言转头带着三人上了二楼，待在了一间能看到街对面的包厢中。
“嗯，你别说谢大人。这家店的装潢倒是精致。”苏言退出去后，坐在包厢中的二位商贾立刻打量起来包厢内的装饰，无不暗自称奇。
“确实，刚刚进来门时还看见了一张写着‘要打出去打’的牌子，想来是害怕有人打砸其中的用具。如此看来，这家店的器具不菲啊。”
“谢大人品味当真雅致，竟能在京中寻得一家如此特殊的酒楼。”
二人恭维的话语不绝，让谢德明听着很是受用。但是他也没忘记自己是来谈正事的，便清了清嗓子。
“还请二位不要在意，这家酒楼乃是我偶然所见。想来议事最是合适，也算是能够配的上二位之名了。”
“谢大人谬赞了，敢问谢大人叫我等前来，是为何事？”
二人一听要聊正事了，也纷纷严肃起来。
“此事说来也怪，朝廷近日颁行了一项临时法令，在云江水患期间，允许商贾到灾区卖粮涨出规定的四成。”谢德明观察两位商贾的表情，细细揣摩着他们心中所想。
“四成....此事不是流言么当真是朝廷法令？”两位商贾有些动容，他们原先也听到过这些消息，还以为仅是些不着调的流言。在灾年期间，朝廷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们粮商高价卖粮呢？所以京城中有一大部分的粮商都未觉得此消息的是真的，而是诓骗商贾的假消息。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消息了，朝廷专门派我来说服二位商贾，前去灾区卖粮。”谢德明知晓这两位商贾已经料定主意，便不再多说，喝了口包厢中提前准备好的清茶。
嗯，口感极佳。
谢德明有些诧异于这茶水的口感。
“这当然是个发财的好消息，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二位的了。”
“多谢大人出言告知如此大事，金某拜谢大人。”
“大人今日慷慨之言，徐某不胜感激。不如今日我与金兄弟做东，先于这逸仙楼吃些小菜，再去醉春居听曲如何？。”
谢德明笑着没有拒绝，很是受用的沉浸在二人的马屁中。
包厢外的敲门声响起。
“进。”
送菜的小厮端着三碗白粥，和三个金黄的东西进门。
“这是....”姓金的商人看着这三根金黄的东西愣了一下。
“此物名为油条，是一种面食，口感酥脆。若是喜欢还可以搭配酱油食用。”端菜的小厮很明显是有备而来，麻利的介绍起桌上的食材和吃法。
谢明德有些嫌弃的拿起其中的一根油条，才发现碰的一手油。
“这...是面食？”姓徐的商人犹犹豫豫的打量着手里的这根油条，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吃食。
这....谢德明有些犹豫，在想着要不要下嘴时，发现两位商贾都在看着自己。
什么意思！想要拿本官下毒么！谢明德有些气恼，刚刚同这些商人说起赚钱的法子，现在要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又不敢先吃了！果然商贾就是群没良心的东西！
谢德明犹豫的张开嘴咬下一口，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让两位商贾的心中跳了一下。
“咔。”
谢德明有些瞪大了眼睛。
“谢...谢大人..感觉如何？”那位姓金的商贾犹豫的问道。
“哼！自己尝尝吧！”刚刚回过味来的谢德明顿时阴沉下脸。
“这....”
两位商贾有些迟疑的张嘴，终于是在谢明德的目光下吃了下去。
“咔。”
“嗯？”
两位商贾顿时瞪大了眼睛——还可以啊！
酥脆的外皮连带着其中的软糯，在口中一硬一软的交织，有些嚼劲却并不难嚼，明明浑身的油腻却并不重口。
这肯定不是一道美味的佳肴，但是对于早餐来说，这绝对是满足的了！
“好吃。”姓徐的商人又将油条沾了点酱油，配着白粥吃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
“哼。”
谢德明冷冷的甩了甩衣袍，要不是这油条确实不错，他早就摔门走了。
回过劲来的两位商人也是满脸的赔笑，刚刚他们那点小心思可全被谢德明看在眼中，得罪了这么一位大人物，以后他们在京城中做生意能有好就怪了。
“咳...那个谢大人在此，我们也不好先吃不是？”金商人尴尬的解释，哪怕这个理由十分蹩脚。
“既然此处早餐就如此美味，那不如来尝尝此处的饭菜如何？”
“对对对，既然发现了这么一家宝店，那何不吃些饭菜？小二！点菜！”
“来了客官！不过客官如此早就吃午饭么？”站在门外候命的小厮当即出现在了包厢中，不过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不着急做生意。
“怎么来了个不懂事的？我们这里点菜没听见么？”姓金的商人将先前忍受的尴尬化作了怒火，牵扯到了这个小厮的头上。
“客官有所不知，我家少爷说了......”
“哪来这么多规矩？要点菜没听见么？”金商人不依不饶。
“够了，自然是店家订下的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谢德明赶忙打住了他的话语，生怕将那个少年引来，随即又看向小厮道；
“这里可以先点菜么？等过两个再送上来。”
“可以的，客官想吃些什么？”小厮点点头，拿出了一份菜单递给了谢明德。
“哦？”谢明德翻开了那本菜单，在明显是看到什么时愣了一下，转而继续翻阅起来。
“这个，还有这个，以及这几个，我都要。”
很快，谢德明便点完了菜，继而笑意盈盈的看向了两位商贾。
对着突然态度大转变的谢明德，金商人与徐商人心中顿时一凉。
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