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请将悲伤诉诸于口

再美好的相聚也总会散场。

寒潮在午夜十一点悄然折返，在大家拾起散落的最后一张卡牌的时候，每个人送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比如Lily的手账、智羽的汽车划痕清除剂、圭真的意大利披萨毛毯.....

吴海媛今天的收获很多很多。

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打算暂时留小智羽一个人看家，金智曜正要把大家送回去，在准备出发的时候。

“我已经把垃圾打包好了哦！”金智羽献宝似的递过来垃圾袋，睡裤的裤脚扫过玄关处融化的雪水，“欧巴只要带下去就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wuli智羽最棒了。”金智曜揉乱妹妹的刘海。

余光瞥见薛仑娥的目光正看向两个人的方向放空，将手里空易拉罐捏出细密的凹陷。铝皮扭曲的声响混在告别声中，像某种未出口的叹息。

终于，在金智曜把大家送回宿舍的时候。

在楼下有些昏暗的灯光里，吴海媛偷偷拉了拉金智曜的衣袖。

“再陪我一起走走，好不好？”

夜色太浓，金智曜有些看不清她埋在围巾里的神情。

.........

在将礼物都送上楼又折返回来，把自己藏在标签都忘记撕掉的围巾里。吴海媛搓了搓手，吐出一团雾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相较于之前，今天的夜晚格外的温暖。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散步在首尔的街道。

金智曜突然想起来Lily说的，对于旁边的少女来说，一边是即将到来的学业测评，另一方面则是降落至B级的舞蹈评级。而她夹在中间。

他看了看身侧女孩的侧脸，今天她画了全妆，脸颊被冻出一些红晕，看起来像软乎乎的白团子。

想来最近压力应该很大吧。

江东区晚上会显得有些偏僻，沿着昏黄色的路灯，两个人走在路上的影子正在经历“拉长—缩短”的轮回。路上人不是很多，偶尔也会有晚风带动她的发丝。

“最近会觉得很忙碌吗？”

在并肩而行的沉默中，金智曜先开了口。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便利店玻璃上，与货架间沉睡的关东煮投影重叠。吴海媛攥紧了手中的围巾。

“上周在清潭洞的时候，”停在便利店门口，她脚下的马丁靴碾过地面薄冰，任由蛛网般的裂纹在脚下蔓延。

“看到补习班的海报上写着[冲刺班特别企划]，总让我想起来初中门口的鲫鱼饼。”

吴海媛举起双手，张开十指，任由灯光混杂月光洒落进眼眸。

“初中的时候就是这样，放学没有练习室，而是补习班。”她收回手臂，目光盯着前方的指路牌，无意识的摆弄围巾。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如果不能成功出道，就要回到正常生活，听上去很帅气对吧。”

红灯将两人困在斑马线前的便利店，在暖光下。金智曜看到了他未曾见过的、同桌有些迷茫的眼神。

“也不是自信到觉得自己完全能够兼顾，我只是太害怕，害怕自己没办法站在喜欢的舞台上。但是到现在却更害怕变成贪心的怪物。”

她的呢喃散进便利店飘出的炸鸡香里，却又消散在冷风中。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机械音惊飞了觅食的渡鸦。金智曜看着她的剪影被24小时营业招牌的荧光削得单薄，恍惚中，她抬头看向金智曜。

“如果到最后既握不住笔，也抓不紧麦克风——”

“那先握住炸鸡怎么样。”

看着店里橱柜中的炸鸡，金智曜突然开口。

吴海媛怔怔转头，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冰晶正在招牌的霓虹灯旁流转虹彩。

“一开始我其实觉得我完全照顾不好智羽，天天热吐司和煎蛋不是为了我口中的营养，而是当初完全不会别的菜系。”

远处有卡车碾过减速带，震得路边积雪漱漱坠落。金智曜戴着的围巾扫过她冻红的耳尖，同样是羊毛的纤维勾住亮闪闪的樱花耳钉。

“但是不做到最后真的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其实不用预设最糟糕的结局，至少我觉得如果是海媛的话，不能站在舞台上的概率为零。”

金智曜有些颤抖的呼出一团雾气。

“其实我很羡慕你，其实我没有去做自己喜欢事情的勇气。”整理好围巾，摘下缠绕住她耳钉的纤维。“我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是做乐队，因为很喜欢音乐。”

他的掌心接住最新飘落的一片雪花。

“但是我的父亲是个老古董，说如果不继续进行学业的话就把我赶出家门。”

街口的红灯进入倒计时。

“虽然最终还是忤逆的去组成了乐队，却没有坚持下去。所以会有点讨厌学习，直到——”

吴海媛忽然攥住他的衣袖。羊毛呢料在掌心皱成波浪，她指甲上月牙形的闪粉剐蹭过金智曜的手腕。当她正欲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所以有时候就会觉得，你看，猫会喵喵喵，狗也会汪汪汪，那鸡呢？”

他忽然又把手指向便利店的炸鸡。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吴海媛突然笑出声，眼泪却坠在围巾的末梢。

“呀！今天就这么想要吃炸鸡吗？干脆我请你好了.....尤其是不要一本正经的胡说玩烂梗。还以为会说什么帅气的话。”

她吐槽的语速很快。

“所以有时候觉得haewon呐，你真的厉害，学习能力很强，唱跳rap也很有天赋。即使现在也是我想要努力学习的动力——”

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引擎声淹没，金智曜测过身替她挡住飞溅的雪沫。

“你说什么？”在接连的引擎机器轰鸣中，吴海媛把手张开放在嘴边，做出喇叭的形状。

“我说，海媛呐，带着我的梦想勇敢的走下去吧！”

同样装成大声呼喊的样子，金智曜的袖口擦过她手背，羊绒料子吸走最后一滴滚烫的泪珠。远处摩天轮恰好熄灭最后一盏灯。

当第一片飘转的雪花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时，金智曜的掌心正悬在她发顶两厘米处，轻捋她耳边的碎发，又收回。

“去便利店坐坐吗？”金智曜有些局促的指向旁边的店子。“还是说班长大人已经进化成不惧寒风的超人了。”

便利店的暖光溢出玻璃，当街边的红灯变色，两个人一起端着只剩一杯的热可可。看着绿灯上的时间继续流逝，金智曜有些犹豫的开口。

“如果明年这时候......”

卡在喉咙的后半句被夜风吹散。金智曜的指尖触到她微微发凉的手背，便利店最后一盏在熄灭前变成她瞳孔的火光。

十字路口的绿灯未能让两人继续向前，雪地上枯黄的落叶被新雪覆盖，正如吴海媛踮起脚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