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害怕
木质表面上厚厚一层污垢被沈绫擦拭了个干净,琴身的紫檀木散发出微微的光泽,深邃的纹理如同古老的书卷诉说着它的来历。
弦上残破的灰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润如秋水的质感,泛着淡淡的银光。
原本被尘土遮盖的螺钿重现,繁花与飞鸟栩栩如生,细节之精美令人屏息凝神。
饶是字幕,也因为这精美的物件安静了些许。
空气中弥漫的烟尘渐渐落定,沈绫的指尖抚上琴弦。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照进沈绫的屋内。
她指尖微抬,缓缓拨动弦声,第一声轻响便如露珠滴落玉盘,清脆而悠扬。
随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弦间流转,音符如清风般飘散,时而如江水奔流,激荡澎湃;时而如细雨迷蒙,柔婉缠绵。
琵琶身上的螺钿花纹映着月光微微闪烁,仿佛与乐声交相辉映,平添一分灵动。
沈绫垂下长睫,眉目间满是沉静与专注,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这居然是她弹出来的曲子?
可转瞬,她的大脑就一阵空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红玉慌张焦急的脸庞。
“小主!您终于醒了!”
沈绫揉着还隐隐作痛的额头,她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
“我这是…怎么了?”
红玉将一旁的姜汤端了过来,“奴婢还想问您呢!这大晚上的去厢房做什么?怎么还晕倒在那儿了?!”
“莫不是真的染上风寒了?”
沈绫摇了摇头,“没事。”
字幕右下角的小字正提醒着她,【“请勿频繁使用道具,发生未知错误。”】
“不然,奴婢这就去回贵妃娘娘,后天咱们不去宫宴,好好在宫里养病?”
沈绫按住红玉的手,“不可。”
“再折腾,贵妃娘娘只怕更不会放过我们了。”
红玉毫不掩饰担心的神色,“小主难道已经知道了什么?”
沈绫苍白的脸颊浮起一层诡异的血色,“宫中谁人不知贵妃骄横善妒,如今咱们算是得了陛下青眼,难道还会有好日子过么?”
红玉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光顾着高兴,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早知道就不该劝小主你去的。”
“合该避避风头才是的!”
沈绫握住了红玉还要拍下去的手,“无妨,落子无悔。”
“难道一味地躲下去,贵妃就会放过我们吗?”
她虽然不喜欢字幕逼着自己,可她不得不承认,字幕中有些道理是很对的。
甚至是,血淋淋的对。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她这么躲着,地久天长下来,也不是办法。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对了小主,太后那边刚刚派人传话,明日点名儿要见您。”
【“哦呦?宫斗冠军要面试了?”】
【“听闻太后以一己之力斗倒了先帝宠妃郭贵妃,从贤妃一跃而上成了太后,可不简单呢!”】
沈绫听完,心头顿时一凛。
从前她入宫时只是遥遥拜见过太后,后来她不得宠,太后也就把她这号人忘在了后宫。
每日晨昏定省,她都在寿康宫的角落里浑水摸鱼。
而今太后指名道姓要见她,还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是好是坏,明日一见便知。
沈绫一夜好眠,翌日一早,就带着肿了两个眼睛像灯泡的红玉,去了寿康宫请安。
“小主你就不害怕?”
昨夜又落了雪,沈绫把脚下的雪踩得嘎吱咯吱,“怕什么?”
经过她深思熟虑,反正而今自己有这么个好东西,还有什么好怕的?
红玉瑟缩着脖子,小声附耳在沈绫耳边说道,“太后和淑妃可是亲戚,太后突然召见,只怕不会有好事。”
沈绫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算起来,太后还是淑妃堂叔父表姨母的堂姐。
淑妃刚进宫的时候,可没少嘚瑟。
【“后宫关系户!”】
【“最烦裙带关系!”】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诛九族都杀不到的亲戚,也能蹭?”】
沈绫虽然看不懂别的,可诛九族她可是瞧了个明白。
若是诛淑妃九族,到底会不会杀到萧恒这儿呢?
想了半天,走到寿康宫门口,沈绫都没捋清楚萧恒到底和淑妃是个什么关系。
在寿康宫门外站定,沈绫理干净衣裙,大踏步走了进去。
太后常年礼佛,宫室之内烟雾缭绕。
【“快快快!让我看看上一届宫斗冠军什么样?!”】
【“是不是太后都造的杀孽太重,一当太后就开始吃斋礼佛?”】
“你就是沈才人?”
沈绫心里还惦记着淑妃和萧恒是什么关系,可膝盖却很老实,“咚”的一声跪了下去。
“是。”
太后手中的佛珠不停,静静打量着跪在一旁的沈绫。
“听闻你在梅园祝祷,恰好被陛下瞧见?”
沈绫垂下头,背后渐渐聚集起一层冷汗来。
她从未这样近距离的和太后说过话,太后经年累月积累下的威势实在可怖,哪怕太后并非问罪,只是轻轻一问,沈绫都觉得心头如压千斤。
沈绫轻声应是,太后却嗤笑一声,“真是无趣。”
“一茬不如一茬,现在的年轻人是一点新意也没有啊。”
太后在身边姑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沈绫面前。
她华丽的裙摆轻轻拂过沈绫的脸颊,留下一阵檀香氤氲。
【“笑死,太后还嫌弃上了?”】
【“说这话好像我们班主任说一届不如一届哈哈哈!”】
“臣妾不是…”
太后抬手,“解释的话就不必说了,哀家自有决断。”
“哀家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觉得后宫之中,谁可堪为后?”
沈绫刚想松一口气,这口气就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
太后问的这是什么?
问她?谁配当皇后?
她配吗?
不,她的意思是,她配听到这样的问题吗?
太后看着沈绫震惊的眼神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坐下,“哀家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别害怕。”
沈绫:……她能不害怕吗?
她可太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