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牺牲品
这不是他情愿,而是被几人抓着回来的。
刺史府中此时依旧有灯火,并且刺史也应该已经得到了儿子遇刺身亡的消息,见到李封时,这乐呵呵两鬓花白的中年男子却是红了眼眶。
“刺客拿到了吗?”李刺史声音低沉,但内含怒意。
“报刺史,拿到了,但…已身亡。”
几位官府人员围在一旁,李封倒是惊奇,这抓捕效率可真不是一般的高。
“此人死于云梦轩后院,我们还带回了他随身的长弓…”
说完,尸体被抬了上来由刺史过目,但李封却看着那把普通的木制长弓愣愣出神。
这绝对不对,自己非常清楚的看到了复合弓!
先不说这复合弓真被造了出来武装到人身上,这弓的图纸,应该是自己老爹独一份…当然除非他卖了出去…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李封都感觉此人绝不是刺杀之人。
忽然,他脑中有个惊人的想法冒了出来。
联系李长远摔杯,莫非这才是来杀自己的人,而那手拿复合弓的刺客…
还来不及往下想,刺史一脸不可思议的脸色已经印证了李封的猜想。
此人他果然见过!
“李小友!让你受惊了,我让下人们先送你归去。”
李刺史抬头长叹了一声,背对着李封,摆了摆手说道。
“多谢!”
李封也不再多言,他始终觉得,李刺史或许知情,但真不像是此事的谋划之人。
反而是那崔参军,早就知道李长远当初是陷害自己,却又来参加这宴席,并始终坐怀不乱,好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太乱了。”
李封挠了挠头,一路上始终想不明白。
李长远既然是为了盐商之利而起杀心,那杀死了杀手的黑衣又是谁安排?如果是老爹,他当真会为自己与刺史彻底撕破脸,放弃在洛州的营生?
这幕后绝对还有他看不见的大手似乎在操控着整件事走向他所求的方向…
归家后的李封仍心乱如麻,这一夜的东都注定不会平静,刺史之子被杀,虽然刺客已死,但绝对不会就此结束。
但…这一切好像和自己这个平民百姓没有必要的关系,就算可能会被审讯,那应该也不是今日之事。
更何况,根据参军的意思,自己的死期好像终于是被无限延期了。
李封慢慢闭上了眼,待明日再临,一切应该能有个结果…
翌日,辰时。
李封今日起了个大早,实在是心有余悸睡不安稳。
说起来那也是他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尸体…
推开房门,李封与正从宅院外进来的许平撞了个面。
“许伯,何事劳碌?”
李封看着嘴里喘着气的许平,问道。
许平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谨慎地走上前来,小声的开口
“公子有所不知,李刺史左迁岳州别驾,洛阳原司法参军崔元谋拜新任刺史。”
“这么快?”
李封惊叹一声,昨日才事发,这便有圣人口谕?
“这李刺史曾是朝中李相门下,任刺史一职也不短啦…”
许平又补了一句,李封却被这句话瞬间点醒。
所以…
李封抬头看了眼上空久久无话,结果一出,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出意外,这位李相就是李德裕,与武宗君臣相知更被称为晚唐绝唱。
只是武宗驾崩后,如今宣宗即位,前朝便持续的“牛李党争”也随着李相身死,李党被贬逐渐结束…
原来是场党争之祸,这皇鱼便是导火线,给这位无功无过的刺史扣上一顶不尊上的大帽。
可自己在这场党争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旁观者?还是深受其害的被迫助推者?
李封感到实在的心寒,作为小人物,受了杖刑,自己穿越而来又是否是因为原主没挺过去身死他不得而知…
朝堂之上伸出的手,只是轻微发力,便是他人灭顶之灾,而且如此的无力反抗。
李封看向了略微佝偻的许平,这么短时间就能得到宫中的消息,是碰巧点起牛李党争之事,亦或有意为之。
阉人?这穿越而来他所有好感的第一人,好像也真没那么简单。
再说自己那爹…
这盐商,好像关系网过于复杂了。
长出了一口气,李封有些沉闷,大劫刚一走,随着越来越多的事浮出水面,危险一重接一重抛来。
“公子,还有一事。”
“主君传信盐帮,点齐了几位好手,与您同行。”
李封眉头一挑,自己这爹,居然开始让他接手盐帮的生意了?!
“何时启程?去往何地?”
李封问了两个最关键的问题。
看着这公子如此的镇定,许平难掩的笑意展露,行了一礼。
“今日午时,前往濮州…”
“濮州?!”
…
刺史府
因崔元谋本就在洛阳任职,圣人既已有口谕,两任的交接十分迅速。
看着年过不惑的李文茹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石阶上,崔元谋也没有出声,静静地从一旁背着手走过。
“会昌三年,我夺榜首,原以为寒窗苦读近二十载,终于有了出路,却只因身处寒门,得了个登仕郎的散官…
我又想着,做出些政绩,熬出资历,也能再上一层楼。
可到头来,我虽不屑逢迎,但也成了自己这最厌恶的模样,为人所不齿的斜封官自己也做了那么多年。”
李文茹没有抬头,像是说给崔元谋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先帝驾崩,李国公被贬,我早也想到了有这一天,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连我儿也不能放过!”
“那日我儿亲信来报他要宴请你和李封,我就担心有所灾祸,但他有传话只是宴饮…哈哈哈哈哈,我也当真蠢笨!”
说到这,李文茹的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但仍旧披散头发低着头。
崔元谋停在了阶上,这才终于开口道:“你的儿子和你一样有野心,只是他没你这般厚道。夺盐商之利,必是不致于此,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对皇嗣出手…”
看着这曾任刺史,在这世代虽无功绩,但也未曾祸害百姓,崔元谋终是不忍其为此彻底失心成疯。
“皇嗣?!”
李文茹浑身一震,但随即大笑了起来。
“终归不过为父布衣出身,终归不过我儿生于此世!”
遭此大变,李文茹的精神已经不太正常,话语间满是癫狂。
“唉.”
崔元谋见此也不再停留,一步跨过,刺史府的大门徐徐关闭。
一门之隔,一位如朝阳初升,万丈光芒好,一位却是日落西山,无限凄凉…
“终不过我布衣出身,终不过…”
李文茹摇摇晃晃,被几人架着,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