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茗烟公仇私报反挨打,俏平儿狐假虎威倒受惊
孙悟空只道又是幻觉,不敢相信地眨下眼睛,红房子虚影消失不见,原地还是站着茗烟这愣小子。
“瞪什么瞪?要不是老太太在祠堂里等着审你,你茗大爷我恨不得再赏你一泡温的!”
茗烟不由分说着,上前将孙悟空翻了个个儿,解开捆在他背后的绳结。
“哟,不愧是老醉猫,连挺尸时都不忘攥着个酒盅子,也不早日吃死你这个害人精!”
孙悟空早就感觉右手心里有个东西,刚才看到那红房子虚影的时候,它还微微发烫来着。
现在一得自由,立马看向右手。
这不是警幻仙子……不,这不是师父赐我的那个“万艳杯”法宝嘛,它果然也跟来了!
“愣着干嘛,赶紧起床!”茗烟“噗”的又抽了他一梅枝。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向来自认玉帝老二他老大的孙悟空。
先前被绑时没办法,如今两手得解放,管它打不打得过,先打了再说!
他当即抬胳膊往茗烟脸上扇了一巴掌。
茗烟不防备,被扇了个正着,一时竟怔住了。
其实,就焦大这具身体,早已被酒虫子蛀空,老迈得可谓风烛残年、行将就木。再加上被捆绑了一夜,胳膊腿儿酸麻得都不像自己的了,哪还有那份打人的力气。
说是扇,反倒不如说是轻轻抹了一把。
没能打着实,孙悟空正要再来一记出口恶气,一道如泣似诉的女声突然从他脑海里响起:
朱楼逢金煞,明火泛青烟。
烟通艳,艳烟烟眼掩艳天。
你超渡冤魂,得酒半杯!
女声未止,孙悟空右手的万艳杯中突然凭空多出半杯清酒。
室内空气污浊,即便充斥着马粪味儿,仍能闻到那酒醇香甘冽。
孙悟空毕竟刚穿越来,尚未完全融合入焦大的身体,其做了几十年酒鬼养成的坏习惯尤在作祟。
见了酒,那哈喇子早已流淌到了下巴。
他不自觉地抬起胳膊,一口闷了进去。
酒乍入肚,便有丝丝温热自小腹升起,瞬间游遍全身。
他只觉身子骨儿暖洋洋的,一夜捆绑加宿醉带来的酸麻顿消,更莫明生出一股力气,竟比当初吞吃了太上老君的一炉仙丹还要舒坦。
好酒!
可惜只有半杯,还是马粪味儿的。
茗烟愣怔老半天,方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骂道:“狗攮的,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身上有了力气,悟空自不怵他,一边活动着胳膊下床,一边回骂:“混帐忘八羔子,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
茗烟被孙悟空的凌厉眼神吓得后撤一步,待看清他那生满了老人斑的脸干瘦得活像一只拔了毛的家雀儿,胆气突生,挥起梅枝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叫你打老子,叫你打老子!”
悟空侧身躲过,飞起一脚,正中茗烟小腹,将他踢倒在地。
小跑着上前两步,跨坐在茗烟肚子上,两个拳头一左一右,重重砸在他的脸上。
“你超渡冤魂,得酒半杯!”
“你超渡冤魂,得酒半杯!”
再次听到女声提示,悟空不由停了下来。
只见右手的万艳杯里,果然又贮了满满一杯清酒。
更奇的是,无论他如何甩动,那酒就跟粘在杯子里一样,并未倾撒出来。
嘿,打人还有奖励?好宝贝儿!
这酒可是好东西!
悟空仰起下巴,一饮而尽,又是一股温热灌注全身。
他攥起左拳,对着茗烟的脸又是一记。
可惜,这一次,并没有女声响起,杯中自然也就无酒。
不灵了?
孙悟空连续打了几下,还是没能得到回应,暗自思忖:看来,这宝贝儿一天当中只能用三次。
茗烟鼻子被打破,鲜血流了半脸一脖子,疼得嘴角直抽抽,“焦大爷,焦爷爷,焦太爷,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若不是被惹急眼,孙悟空本来也懒得跟个凡人计较,恼他轻易服软,就又狠狠扇了一巴掌。
“今儿的账先记着!以后,离俺老…焦远点儿!否则,见一次,打你一次!”
“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您,赶紧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去祠堂见老太太吧,刚才她还骂您烂嚼舌根子,要揭您老的皮来的。”
“她敢!”悟空老眼一瞪,“揭俺的皮?真惹毛了俺老焦,管她什么贾母真母的,一棒子打死完事!”
茗烟听他连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不由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好的,你说你一荣国府的下人,莫明其妙的,你惹他这宁国府出了名的混不吝干嘛。
悟空站起来,寻摸一圈屋子,没能找到水。
有心去院里打水,沾了一身马粪,自觉没脸见人。
“不开眼的狗东西,还不赶紧去打水来。”
“有,有水!琏二奶奶知您老身上埋汰,怕味儿大,冲撞了老太太,早就命小的准备好了洗澡水。”
茗烟挣扎着爬起来,到屋外挑进一担热水,又拿来个澡盆。
殷勤地把水倒入盆里,试试水温,“现在洗倒是正好,就是这屋里也没生个炉子,忒寒气了些。要不您老等会儿,小的去管事的屋子里搬个来?”
一杯半酒入肚,孙悟空只觉得身上汗津津、臭哄哄的,哪还在乎寒不寒气,摆摆手示意茗烟赶紧出去。
茗烟脸上堆满了笑,讨好地问道:“可要小的帮您老打胰子搓背?”
见悟空有些不耐烦,连忙倒退着出了门,轻轻地掩上。
待转过身来,已是嘶嘶着牙缝,一脸狰狞。
该死的老棺材瓤子馒头馅儿,竟敢打我!
看我不回了宝二爷,今天不叫人来打死你个狗攮的,你茗大爷从今往后跟你姓!
茗烟恨恨咒骂着,撒腿便往荣国府跑。
刚冲出宁国府下人所住小院,拐过门楼儿,冷不防与人撞了个满怀。
“下作黄子,眼瞎啊,往哪撞呢!”
听是琏二奶奶王熙风的陪嫁丫头——平儿的声音,茗烟连忙以袖子半遮脸,弯腰低头,连声道歉着叫“平儿姐姐”。
平儿边揉胸口边打量,“茗烟?”
“平儿姐姐,是我……不,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茗烟拔腿要逃,早被平儿一把扯住,“焦大呢?你怎么办差的?让你拿人,你把人拿哪儿去了?”
茗烟臊得头都快夹裤裆里了,哪还说得出话。
“茗烟,若非看在你是跟宝二爷的份儿上,本姑奶奶都懒得说你!跟你说这是宁国府的事,叫你少掺和,你偏不听,非得打破头的争着抢着来,难不成这是什么好差事?来就来,那你倒是利索点儿!老祖宗、老爷、太太、哥子们可都在祠堂候着呢!一会儿,老太太怪罪下来,连我这传话儿的,少不得也要受你连累吃挂落!”
茗烟只好低头哈腰着连连赔不是。
平儿见他被打成个猪头,胸立时不疼,气儿也顺了,强忍着笑意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还不都是焦大那老不死的打的!”茗烟嗓音里故意带着哭腔。
“竟然连宝二爷的人都敢打?反天了,简直是反了天了!”
平儿突然起高腔,把茗烟吓了一跳。
“茗烟,不是本姑奶奶说你!咱们干嘛来了?给老祖宗办差来了!咱们代表的可就是老祖宗!那焦大,那打的是你的脸嘛,那是在削咱们整个荣国府的面子!”
“走,看本姑奶奶今日如何与你出气!”
就你?能斗得过那浑不吝?
茗烟百般不愿,但还是被平儿硬拖了来。
平儿恼他磨蹭,问清焦大房间,一把甩开他,气鼓鼓地独自走上前。
那焦大正洗澡呢……茗烟本要拦挡,又一想,何不借平儿这把刀呢!
平儿上前一脚踹开房门,“焦大,你好大的狗……”
孙悟空勉强把自己洗干净,正拿毛巾擦身体呢,听到动静不对,急忙拿棉袄挡在腰间,房门便突然开了,然后便看到了个遍身绫罗、插金戴银、花容玉貌的年轻姑娘。
虽然做了通房,平儿哪想到会是这种场面,脸立时红到了耳朵根儿,低头跑了出去。
孙悟空连忙关上门,穿好棉袄、棉裤后,打开门,怒气冲冲地骂道:“哪里来的骚浪蹄子,一声招呼不打,便往男人屋子里闯,还要不要脸了!”
这平儿陪王熙凤新嫁过来没几年,平日里又少往宁国府这边走动,在焦大的记忆中,孙悟空只觉有些面熟,还真识不得她是谁。
一听这话,平儿顿时火冒三丈。
好你个没卵子的孬种!
连老祖宗都从没红过脸,说过本姑奶奶半个“不”字呢,你竟然敢骂我!
待要上前撕了孙悟空的嘴,又看他正在系布条搓成的腰带,真动手拉扯起来,吃亏受臊的指不定是谁。
只好恨恨的跺跺脚,“茗烟,你是个死的啊,还不给本姑奶奶狠狠地打这有眼无珠的混帐东西!”
茗烟的鼻子到现在都得不时吸溜着,血方没流出来,被孙悟空两眼一瞪,俩小腿肚子差点儿便转了。
好在他倒也有急智,“那什么,平儿姐姐,你先看住他,我这就去喊人!”
茗烟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平儿虽略有些胆虚,但仗着贾母、凤姐二人,倒也不怎么惧,不甘示弱的回瞪着悟空。
同时,还不忘捏着兰花指儿,轻蔑地讽刺道:“就你,也算男人?啊,你还真是!喂,你干什么?我可是琏二爷的人了!你……不要,救命啊!”
平儿哭喊着跑出了小院。
独余一只绣花鞋,孤零零地躺在井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