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匆匆那年
陆瑾在惊喜之余，听到左洋的话后，老脸上却又浮起一丝茫然，“师兄，您这是何意？三重便是三重，岂能有假？”
左洋默然不语，陷入了沉思当中，陆瑾也未再出声打扰。
直到左洋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轻叹一口气，他看向陆瑾，转移了关于逆生三重的话题。
因为左洋明白，对于面前这位修了一辈子逆生三重的陆瑾而言，他不能把自己对逆生三重的真正理解告诉他。
太迟了，也没必要。
能让陆瑾解开心结，颐养天年，就是左洋在现代世界最后的愿望。
他不希望看到陆瑾若干年后，在义父的埋骨之地因无根生入魔，亲手毙了李慕玄，最终站到了以张楚岚为主的主角团对立面。
陆瑾这辈子承受了太多，他不该承受，也承受不住。道理很简单，因为张楚岚和冯宝宝是主角。
“小陆，今日见到我，你心中可有什么打算？”
陆瑾微微一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左师兄，其他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吧……”
左洋摇摇头，“不，急于一时。我们玄门最讲一个‘诚’字，以诚事道，诚则有神，诚则兴道。”
陆瑾当即对着左洋行礼，“左师兄，实不相瞒，我余生还有两个愿望——
第一个愿望，那就是重振三一玄门！”
左洋听后，微微点头，但脸上古井无波，这件事他在原著中已然了解。
“左师兄，我们一起重建三一吧！”陆瑾眼中有光，认真地说道，“有您的帮忙，我们三一门一定能够重铸当年的荣光！”
左洋看着陆瑾，“你真的这么有信心，为什么？”
“左师兄，恕我冒昧，您现在的心态和状态，究竟是老人，还是少年？”
陆瑾这话一说出口，左洋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虽然出生比陆瑾早，但是缺了七八十年的积淀，本质上还是个少年……
要不是自己拥有左洋生前的记忆，在陆瑾面前那可真的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左师兄，您不要介怀，不论如何，您都是我的师兄，我对您的态度不会变。”陆瑾谦卑地说道。
“恩师他是因为有旧疾，而常年运转玄功。
但您不一样，即便解除了逆生状态，您依然是年轻时的样子，所以我才斗胆问一下。”
左洋点点头，“你若连这点眼光都没有，那我倒真的瞧不起你这师弟了……”
“所以啊左师兄，不论这七十多年您有怎样的经历，但在我心中，您就是仙人在世！
如果这都不算仙人，还有什么能称得上仙人呢？只要有您在，谁还敢说三一门不是玄门？”
原来如此……左洋明白陆瑾此刻的心情了。
长生不老，这确实是入门仙人的基本条件，要不然左若童在那个年代被尊称为“大盈仙人”，拥趸无数，堪称异人界头号明星，还让李慕玄仰慕了一辈子。
即便到了现代，徐家父子和张楚岚拼命都要守护冯宝宝长年容颜不改的秘密，同样的道理。
看到左洋微闭着眼睛没有表态，陆瑾更是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实不相瞒，左师兄，我陆家的家底也算得上殷实，财和地无需顾虑。
有陆家和我陆瑾在异人界的声望，三一门也不会缺好苗子。
而逆生三重有您这位亲历三重的高人指导，法门自然更不是问题了。
只要我们师兄弟合力，那么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办不成的呢？！”
左洋缓步上前，扶起了陆瑾，“可是，我并没有羽化飞升啊……
你看，我不还是真实地站在你面前吗？
你能感受到我的呼吸，你能感受到我扶你的这只手的温度，我左洋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陆，你告诉我，逆生三重……它通天了吗？”
陆瑾身体微微颤抖着，老泪纵横，似乎又被勾起了往事回忆，良久后他才开口，双目通红。
“左师兄，您以为我真的不懂吗？
有些话我从来没对外人讲过，在我的心里压了一辈子——
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逆生三重能不能通天啊！
我们陆家没有家传手段，历代传下来的只有规矩和风骨，因为陆家人在乎的从来就不是术法本身！
这么多年，我在乎的只有我的授业恩师，只有我朝夕相处的师兄弟！
我在乎的，是曾经三一门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于我陆瑾而言，三一门就是我的家，恩师就是我的再生父亲，您——就是我的亲哥啊！”
听着这位百岁老人发自肺腑的感言，左洋内心深处也被触动了。
爱欲其生，恶欲其死。老天师张之维对陆瑾的评价果然是一针见血，他实在太感性了。
不然以陆瑾的性命修为，全性四张狂怎可能让他陷入绝境当中……
良久，左洋再次看向陆瑾，“好了小陆，我理解你的第一个心愿了。
那么第二个呢？难道是……杀了无根生？”
陆瑾听后，老脸上浮起愠怒之色，咬牙切齿，“当然了！师兄，三一门的仇，我的恩师，您的义父，还有师兄弟们的仇，需要我们一起去报！
经历这么多年，那魔头如若真死了，倒也罢了；若是活着，这世上必然有我没他！”
陆瑾的强烈反应，也在左洋的意料之中，而左洋对此也只能轻叹一口气，积攒七十年的恩怨了，想让陆瑾释怀，谈何容易？
与其在这里白费口舌劝导，倒不如亲自去验证那个关于逆生的猜想。
只有那么做，尝试改变过去的因果，才能扭转乾坤，力挽狂澜。
左洋感受着自己先天一炁的流逝，如同北风呼啸的夜里一盏摇摇欲坠的烛火，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人之下的现代世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民国对于自己来说更加海阔天空嘛！
尤其前世还有旧账未消，有尘缘未了。那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时代，属于真正强者的华丽舞台，也是他看原著时最憧憬的一段岁月史诗——
沉重，悲痛，却又催人奋进……
“小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啊？！左师兄，您要去哪？”
“去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左洋的身体逐渐虚化，一步一步踏空而去。
陆瑾以通天箓构建的结界如若无物，在与左洋身体触碰的瞬间，便崩碎为漫天光点。
“小陆，这段口诀望你谨记——
三阳开泰产群生，仙石包含日月精。
地天交泰，和气熏蒸，万物皆得以成形。
形中含始气，具太极，有先天真一之炁存焉！
逆而修之，与天地争权，与日月争光——
纵横逆顺莫遮拦，我命由我不由天！”
左洋声音振聋发聩，陆瑾听得目瞪口呆。
“最后一点，我希望你——放下……”
“啊？放下什么？左师兄，请您明示啊……”陆瑾站起身来，对着天边左洋的幻影高声喊道。
然而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
柳妍妍坐在家门口石阶上，与柳老太爷一起望着远处左洋踏空而行，并逐渐化为虚无。
“哇塞，神仙吔……”
柳妍妍惊呆了，她的手机滑落，耳机也掉了下来，手机中正在听的一首歌曲开始外放。
那通透而飘渺的歌声，诉说着陈年旧事。
“匆匆那年，我们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只有等别人兑现。
不怪那吻痕还没积累成茧，拥抱着冬眠也没能羽化再成仙。
不怪这一段情没空反复再排练，是岁月宽容恩赐反悔的时间。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