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钱是王八蛋
五明城区很大，在整个百越地区北部，除了临州、玉章、闽江那几个颇有底蕴的省会城市外，就算是较为出名的第二梯队大城市了。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城市依旧处于热闹嘈杂之中。
有车夫赶着牛车低头行路，老牛身形消瘦，皮毛粗糙无光，沾满了一路的尘土，牛角弯弯，透着几分倔强，脖颈下的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沉闷的声响。
路边还有一些手艺人制作并售卖的工艺品，如剪纸、刺绣、竹编、面人、泥塑等。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黄包车夫们奔跑着，他们瘦骨嶙峋，却不得不为生计拼命，破旧衣衫被汗水浸湿。身处乱世中的普通人除了这一身的力气还值点钱，也确实没有别的生计可寻了。
街头偶尔会有小汽车呼啸而过，扬起阵阵尘土，那是权贵们的专属座驾，要么是富贾商户，要么是守城部队高级军官，亦或者政要高层。
而在不远处，街道角落里有几个浑身脏兮兮、衣衫褴褛的小孩在乞讨，他们身上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残疾，望着令人触目惊心。
柳玉妆与左洋一路走去，将这人间百态尽收眼底。
可当他们踏入那家酒楼之后，却是仿若一步跨进了另一个时代的繁华漩涡，与楼外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酒楼朱红的大门框镶嵌着烫金的雕花，铜制门环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古朴光泽，厅内雕梁画栋，木质的廊柱上缠绕着精细的龙凤浮雕，金漆勾勒出的线条在光影中熠熠生辉。
四方的八仙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桌上铺着的湖蓝色绸缎桌布一尘不染，一股典雅而豪横的气息扑面而来。
酒楼伙计们身着青布长衫，肩搭白毛巾，手脚麻利地穿梭于桌台之间。他们高声吆喝着，上菜时身姿矫健，稳稳地将一道道热气腾腾的佳肴摆上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柳玉妆轻叹一口气，这一刻竟然连脚步都有些犹豫了，“我小时候跟着长辈来过这五明城，留下些美好的记忆。
却忽视了如今这里受时局动荡影响，已然物是人非……”
左洋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但并未太过纠结，而是主动带着柳玉妆继续往里走。
心怀悲天悯人之情，却不意味着要因他人的悲惨境遇，就舍弃自己能享受到的生活。
这乱世的形成并非一日之功，想要改变也绝非一蹴而就。
“二位要点什么？”掌柜的瞥了一眼他们二人的装扮，不冷不淡地问道。
柳玉妆想了想，“一份椒盐酥片，半斤百果糕，两碗阳春面……
对了，记得配一碟上好的小磨香油。”
掌柜的噼里啪啦打起了算盘，随口漫不经心地说道：“靠近街口有个座，二位过去就好。虽说透风，但秋暑未过，倒也还凉快。”
柳玉妆并未在意，开始数出一些法币和铜元。
“等一下，”左洋突然开口了，“阳春面不要，给我们换两碗海鲜沙茶面。另外再来一份荔枝肉，一盘白切鸡。”
柳玉妆脸微微一红，“左洋，你……”
但左洋只是笑了笑，能得到柳玉妆那份心意就行了，哪能真让她付饭钱？
他说完后，顺手便将两枚银元摆在了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也让掌柜的眼睛里都冒出了光。
掌柜扶了扶眼镜，仔细摩挲检查了一下这两枚银元，然后立马陪上一副笑脸，“马上安排！客官您看还需要点什么吗？”
“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哟，客官可真有眼光，算是问着了！咱家有上好的绍城特产女儿红！”
“行，先来一坛，尝尝咸淡。”
“好嘞，您二位还请移步二楼雅座。小五，待客！”
跟着酒楼伙计去到视野开阔的二楼，左洋挑选了一个座位，与柳玉妆一起坐下。
这雕花桌椅散发着古朴气息，墙上挂着山水字画。灯光柔和，营造出静谧氛围。在这里，可谓是远离喧嚣，最适合享受美食与宁静。
“唉！你以前花钱也是这么大手大脚？就不觉得浪费吗……”柳玉妆微微蹙着眉，眼神中满是心疼与不解。
左洋笑了笑，“你知道人这一生最痛苦的是什么吗？”
“什么？”
“人死了，钱没花了……”左洋说道，柳玉妆听后也是没忍住，莞尔一笑。
这乱世当中，朝不保夕，钱财的确算是身外之物了。
左洋心中也是不免感慨，前世虽然生活在三一门，坐拥玄门正宗的名头，享受着无数香客的馈赠和捐助，颇有家财。
但老左却是一直教导他勤俭节约，毕竟那是大中华的传统美德。
可如今重活一世，左洋绝对不想继续过那么抠门的日子——
开源节流，节流就是王八蛋，开源才是王道！
这天底下，有哪个富豪的钱是攒出来的？都是挣出来的！
哦不对，这一刻，左洋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某个大耳朵的身影……
“你我奔波劳累三天，难得跟你正儿八经的坐在一起吃饭，当然想让你吃点好的。”左洋喝着茶水，随口说道。
“那也太浪费了，就我们俩人也吃不了那么些……不如，剩下的施舍给外面的小乞丐吧？”柳玉妆似乎是征询左洋的意见。
左洋冷哼一声，“那些乞儿，你觉得他们在意这点吃的？”
“怎么会不在意呢？对了，我还可以施舍点铜元，”柳玉妆没听出左洋的话头，认真分析道，“你看他们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着实可怜。”
“拜托了女菩萨……”左洋有些无语，“看你在大是大非上颇有主见，活的通透，走的稳健。怎么生活中的阅历就跟白纸一样？”
柳玉妆脸一红，有些不服，“啊？我有说错什么吗……”
左洋倒也不怪柳玉妆，她自小在柳家这种高门大户的庇佑下长大，离家出走后，也都是独自在沦陷区的荒山野岭打游击，哪懂多少世道险恶之理？
左洋用余光瞅了一眼街道上的乞丐们，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他双眼微眯，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先不说这些了，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望着一道道的菜品上桌，左洋心情也好了许多。
身为现代社会的穿越者，这几日却是跟着柳玉妆啃那些杂粮面饼子，喝的都是山泉水，嘴里着实淡出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