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长生者的执念
一片荒芜的武灵山中。
面色沧桑的姜元，默默从藏经阁走出。
仰头看着久违的阳光，姜元眼中流露出浓重的迷茫，和些许他自己无法察觉的混沌。
距离他进入藏经阁，已经过去近二百年。
期间共计七次陷入沉睡，每次八到十年不等。
但如今，他的实力依然只是先天。
仿佛长生仙功和勤能补拙，这双重外挂同时失去了作用。
这令姜元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他又耗费了大量时间，去阅读藏经阁中的典籍。
藏经阁中的书籍种类极为广泛，其中姜元最感兴趣的，自然是与修仙相关的内容。
可是所有的东西，最多只涉及无极。
而其后的筑基及以上的内容，都只是些模糊的文字。
就如同他看姜渔那本《不死玄功》一般。
每个字都能看懂，就是无法理解。
无论是功法典籍，还是丹、器、法、符修仙四艺，皆是如此。
最终进入脑海的，都只有一些基本常识。
甚至莫名的，他对过去的一切记忆都开始模糊。
“一定有哪里不对。”
姜元皱眉思索。
他感觉自己被套入了一个囚笼。
不止是身体上的，更是思想上的。
书看的越多，他头脑愈发混乱。
一切的一切，都是混乱的泥潭，让他越陷越深。
越是努力挣扎，离真相越远。
姜元努力回想着苏醒前的一切。
武灵山，姜渔，乐莺莺，马天霸，胡远山，灵龟真人......
灵龟真人！
一切都是灵龟真人导致的。
若非他，自己怎会陷入如此险地。
可这是为什么？
姜元也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可遍寻武灵山，也没能找到那老龟留下的任何痕迹。
仿佛对方弄晕姜元，就只是为了把他困在这不知是未来还是幻境的地方。
“一定有哪里不对。”
姜元蓦然回首，死死盯着身后的藏经阁。
这里是他在这世界里找到的，唯一有人类存在痕迹的地方。
藏书、丹炉、贴着符箓的盒子、散发着恐怖杀气的长剑。
现在他已经确定，藏书中没有想要的东西。
那被符箓封印的盒子，他尝试过，打不开。
那张神秘的符箓，把盒子牢牢封印。
恐怖长剑，根本无法靠近，只是看看便让人近乎崩溃。
但他觉得，一定有东西被遗漏。
姜元的脑子越来越乱。
在他脑海深处，一抹灰色雾气盘旋不休，不断散发着绝望的气息，侵蚀着他的意识。
姜元赤红着双眸，呼吸急促。
“又来了......”
姜元咬着牙啐了一口。
这二百年来，每当他开始思考，便会出现这种情况。
绝望感，和他对生的渴望，疯狂厮杀。
意识仿佛分做两半。
一半充斥着恐怖孤寂和绝望，一心求死。
一半心中尽是对生的向往，只想苟活，哪怕孤独一生。
这是一个长生者在绝境下的超级矛盾。
是在绝望中死去，还是孤寂的活过无数年。
姜元没有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转身走回藏书阁。
两百年来，他都是如此做的。
想不清楚，那就从头再走一遍。
然后无功而返，继续苟活。
一层、二层、三层......
一切都如同之前一样，找不到丝毫线索。
姜元站在六层和七层的楼梯口，眼中闪烁出些许犹豫。
那柄剑，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三次上去，都没能坚持过一炷香。
更不要说触碰到那柄长剑。
就算再上去一次，又能找到什么线索？
符箓、木盒、长剑.....
最神秘的两样东西。
可突然，某一瞬间，姜元眼中难得浮现出些许清明。
这不就是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
到底是长剑更锋利，还是盒子更坚固？
姜元咧了咧嘴，决定试一试。
这不是他的思绪开始清明，而是一个溺水者无意间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从怀中取出那个木盒。
最近这几十年，他一直把木盒带在身上，试图将其打开。
试试！
姜元坚定地走到七层。
长剑和木盒，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必须搞清楚。
滔天杀气，再次笼罩他全身。
死亡的恐惧感疯狂蔓延。
但这一次，姜元没有退缩。
他坚定地向前迈出步伐。
一步，衣衫崩裂。
两步，遍身血痕。
三步，血泪横流。
四步，七窍流血。
第五步，姜元迈不出去。
先天强者的灵觉告诉他，只要自己迈出这一步，就会死。
姜元站在原地，心中开始剧烈挣扎。
只要退去，他就能活。
还能活无数年，哪怕现在是孤寂的，以后也有遇到人的希望。
时间可以磨灭一切问题。
而前进，九成九可能性，他会死。
只有那一丁点的机会，能够让他活下来。
对于一名长生者来说，这道题似乎并不难选。
都说人活得越久越怕死。
而知道自己能活得很久的人，更怕死。
犹豫了许久许久，他的身体已经快要崩溃时，姜元依然没有动。
未进、未退。
这时。
在他看不见的脑海深处，那团一直肆无忌惮散发着绝望的灰色雾气，突然被一道道血红色的小剑笼罩。
那些小剑似有灵性，携带者恐怖的杀气，疯狂斩杀着灰色雾气。
绝望开始退散。
这一次，非常彻底。
姜元的眼睛越来越亮。
他不知道这一切，他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明。
或许是上一世打工带来的窝囊性格让他感到厌烦。
又或者是在天渊朝的美好让他心存怀念。
总之这一次，姜元决定试一试。
哪怕搏命。
强忍着双眼的剧痛，姜元恶狠狠的瞄准长剑。
然后全力运转飞云手。
先天境界的真气，疯狂注入手中木盒。
人形手枪，再度激发。
嗤——
轻微的响声，在姜元耳中如同天籁。
“成了？”
然而下一刻，再也无法忍受的剧痛从姜元全身传来。
目盲。
耳聋。
舌断。
皮碎。
肉烂。
骨崩。
姜元的身影，轰然崩塌。
化作一团血雾。
似乎一切都已结束。
数个呼吸后，被长剑斩破的盒子中，浮现出一道青色虚影。
鹿角、兔眼、蛇项、蜃腹、鱼鳞、虎掌、牛耳。
竟是龙形。
青龙眼中闪烁出一丝诧异，摇头晃脑的看着身前逐渐飘落的血雾：
“真难得，明明被幻术蒙蔽了心智，满心都是对绝望的恐惧。
却能在如此混乱的绝望中找回最后的清明，肯做这殊死一搏。
居然真有这样的长生者。”
沉闷的话语自黑金长剑中响起：
“是很难得，这是第多少个了？”
青龙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捋着他那四处飘散的龙须：
“似乎是......
第十个？
毕竟长生者出现的概率太小，就算是有仙尊本源的滋养，也得几千年才能出现一个。”
“总算有这么一个通过考验的，或许长生界有重建的希望。”
青龙转了一圈，淡淡道：
“只是一丁点而已。
比起我们所面临的，这只是个最低级的考验。
仙界与魔界，不可能坐视我们卷土重来。”
青龙突然狐疑道：
“傻猫，该不会是你放水了吧？”
“没有。”
黑金长剑轻声回答，随即陷入沉默。
青龙无奈的嘟哝道：
“又是这个鬼样子。”
他的表情开始严肃，看向姜元化成的血雾，尾巴轻轻一扫。
“咄！”
血雾飞速凝聚，姜元的身影再度浮现。
只是双眸紧闭，生死不知。
青龙尾巴一卷，带着姜元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傻猫，我带他去找老龟，你在这等着。”
长剑无言。
片刻后，黑金剑身上，传出一阵无声的谩骂：
“去你妈的考验，去你妈的臭长虫！
老子要是再不放水，我还不知道得在这插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