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伊始之地
“少爷，您这两箱书要带到新家去吗？”因为他要换新家了，所以皇甫家正举行着一个浩大的工程，全部的女仆与管家都忙得昏天暗地，没一个闲得下来。
看了看两位女仆额头上的汗珠，两人的手都因沉重的重量而红了手腕，皇甫羽夜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打了个哈欠。
“是什么书？”皇甫家的书是以万本计算的，如果真要全带走，大概需要多盖一家私人图书馆才行。
“这箱是您的理财与人力管理的书，另一箱是您的游戏攻略，请问是否都送去新宅？”尽管手上的重量让女仆感到吃力，但是她仍慢条斯理地说着。
开了车门，皇甫羽夜坐上了驾驶座，银灰色的跑车在阳光下特别耀眼，尤其加上他的帅气，那更是不用加工，就是人间的一幅美画。
低沉的引擎响起，他按下了车窗。
“我不想把太多书带去新家，留一箱就好了。”
“是，那我将少爷的理财书籍运去新家。”女仆话才说完，转身之际就让皇甫羽夜唤了住。
“不是，理财那箱扔掉吧！我都已经看完了，就这样了。”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过这种东西还是不适合纸上谈兵，所以从老爸那里拿到这些书之后，他始终没有兴趣，好不容易看完了一回，现在还要他带进新生活？
踩着油门，他没有等待女仆的回应便扬长而去。
一路上听着音响中的日文歌曲，他的手指也慢慢地敲起了拍子，最近他爱上了这一首曲子，就如同他崭新的生活一样，充满了刺激与冒险感。
他不是二十出头的黄毛小子了，在丰裕的生活下，尽管他努力地在父亲身边学习一切经商之道，但也到了年近三十的岁数，正式接管事业的那一刻，他才有足够的资格开始自己的生活。
不否认富二代的身份让他的生活奢侈，但他却痛恨父亲的财富，想起自己的母亲，皇甫羽夜要更快一步，从父亲手上夺走全部的企业才行……
方向盘转了个弯，他的脑里还刚擦过母亲的面孔，眼角那提着一个笨重行李箱的女人却突然与他脑海中的形象重叠了起来。
转角的女人绑了个马尾，宽松的衣服藏不住她姣好的身材，脸上看起来没有厚重的粉底，也没有长到可以扫地的假睫毛，像个女大学生，但是那粗鲁的动作却一点学生气质都没有。
明明没有红灯，他却打了临停灯将车子停在一边，还以为只有母亲会穿着这样出现在北城街头，天晓得在北城还可以看到这样朴实打扮的女孩，是不是该下红雨了？
看着她一跛一跛地拖着行李前进，皇甫羽夜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意油然而生，并不是看不起她俗气的外表，而是那熟悉的动作让他忆起了远在他乡的家人……。
从不知道他皇甫羽夜还有当预言家的本领，这才刚一想完，挡风玻璃就落下了这么一滴水珠。
夜幕垂下，他该换挡回家了。
然，他的目光仍紧瞅着这眼前的女子，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皇甫羽夜无法自拔……
* * *
为什么世上有种天气要叫雨天？难道老天爷都不知道体恤辛苦工作的人们吗？像她两手都各拿了那么大的行李箱，还得用脖子夹着那个快让风吹走的小折伞，这样对吗？
摸摸口袋，她寻找着坐车的零钱，裤管湿答答的令她难受，所以她想要快点离开这套湿漉漉的连身裤。
“什么……3元……不会吧？”发丝上的雨珠儿正滴到她少得可怜的零钱上，她抬头望向地铁的价目表，呵！竟然连一站都坐不了。
这时她才想起，今天才刚跟厂商订了一批衬衫，连夜市的租金都刚付，没想到老天爷就跟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走路回家事小，亏本才是大事啊！
讲到钱，夏瑾萱可是会跟钱拼命的呢！
傻傻地看着手提箱，夏瑾萱咬紧牙根，一个使力，将提箱抬起，往回走去。
她记得入口附近有个公园，那里有小遮雨棚，冒着被警察抓的危险她也得赚到今天的回家车钱！
重物使她左右摇晃，而视线也给小折伞给遮掩住了一大半，所以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她总是被撞得东倒西歪。
呜！难道他们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一个小女生拿着那么多东西已经够惨了，还得在人群中遭受到无数的攻击……她可怜的脚趾头不知道被踩到几次，都布满了泥泞。
哼！这回她得抓到凶手，不然老虎不发威，还被当病猫欺负呢！
手一使力，她抓起了一只粗犷的手臂，恶狠狠地看着。
“喂！踩到人是不会道歉的吗？你妈有没有教过你礼貌两个字怎么写啊！”呛辣地骂着，她扔下手上的皮箱，对那个把她漂亮凉鞋踩脏的男子破口大骂。
怎料，她美眸一抬，便让眼前的男子给震住了，男子高大魁梧、其貌不扬，嘴里还咬着槟榔，一副凶狠的表情让她小碎步往后退了几步。
“踩到就踩到了，要不然你还想要老子做什么吗？臭娘们！”对于夏瑾萱的愤怒，男子嗤之以鼻，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斜眼看着她，仗着自己壮硕的身体，他就是欺负她定了。
然，这可一点都吓不倒我们夏瑾萱，挺起胸膛，她就是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踩到就道歉啊！这是小学生……不！幼儿园就应该要会的事情了吧？要不要回去读幼儿园啊？还是你是从隔壁特殊教育学校逃出来的吗？那姐姐我就教教你，说对——不——起。”装出娃娃音，她就是看不惯这种痞子流氓。
“找死啊！”他看起来本来就不像个绅士，一伸手就想往夏瑾萱的脸打下去。
正当男子逼近，夏瑾萱的身体被人往旁拉了过去，让她原本就被踩痛的脚使力不及，硬生生地跌落在地。
一名西装鼻挺的男子替他挡下这一拳，在他俊俏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拳印，嘴角流着鲜血。
“喂！在路上打女人，你算是个男人吗？”西装男人开了口，吐出口中的鲜血，一副帅气十足的样子。
“哇靠！都这个年代了，还在上演复古戏码啊？英雄救美？”看到了碍事的人，男子更是猖狂。
“好吧！那老子就成全你的英雄梦！”又是一个抬手，粗犷的男子正准备着下一波攻击。
只见西装男子往后退了一步，但却离不开攻击范围，所以他只得架起了手，防御着即将落下的袭击。
但不久，西装男子眼眸一沉，用余光瞪了他半秒，一记回旋踢，将粗犷的男子给绊倒在地，这一撞，便让男子的下颚笔直撞地，重重地扑向光滑地面，迅速地肿胀了起来。
“你……”本想再多骂上几句，但是扶着下颚，他感觉下巴快跟脸骨分裂了，剧痛让粗犷的男子痛苦地低吼，紧咬着牙，他步伐凌乱地后退，这一退却也撞上了夏瑾萱，让她的宝贝行李箱斜倒了下，那本来就已经满到无法完整扣上箱盖的货品，也因这个撞击而散落到地板上。
眼看自己才批来，压根连摆都没时间摆出来的商品落了地，在雨水与泥乌交叠的地面上，夏瑾萱的最后一丝理智断裂，恶狠狠地看着粗犷男人。
“你这个……”气呼呼地低下头去，她的声音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缓缓逼近男子，她猛然抬头，恶狠狠地又给了他一拳，正中他肥硕的肚子，让男子的痛楚蔓延至全身。
“你这个笨蛋大混蛋！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踩到我就已经很无脑了，不道歉还敢弄乱老娘还没卖出去的衣服，赔钱！”一记怒吼，那原本就因为微微的打斗已经有了一些关注人潮，如今地铁站门口，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夏瑾萱如母夜叉般的可怕怒吼。
天杀的！只要讲到钱，她是六亲不认的！何况是眼前这个臭男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大口大口地喘气，胸部也因此上下起伏着，将一切看在眼底的西装男子，有些讶异这女人的胆识，浅浅地扬起了嘴角。
男子气愤与痛楚外加许多哀怨地看着她，又斜过眼看到了西装男子，感觉自己实在是衰运当头，再不走，或许不是再挨几拳这么简单了，狠狠地看了眼，他连撂下狠话的力气都没有，立即连滚带爬地捂着下巴，连伞都来不及拿便逃之夭夭。
“喂！别跑啊！赔钱啊！无赖！”尖叫着，她本想上前追去，但却让西装男子给拉了过去。
“算了吧！见好就收，何况穷寇莫追啊！”浅笑，他抹去自己嘴角上的血渍，对夏瑾萱投以微笑。
气愤难消，夏瑾萱的一双铜铃大眼还是盯着跑远的影子。“这是我今天摆摊的货啊！”
拉扯之际，夏瑾萱本天真地以为可以挣脱西装男子的力道，奔上前去抓人，岂料，男子的手才刚松，又多了几只手的力道将她拉了回来，就这样，夏瑾萱亲眼看着那个逃跑的影子，缓缓地消失在大雨之中，哀怨也渐渐地从她的粉黛间露了出来。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刚刚听到民众说这里有打斗，需要帮忙吗？”因收到消息而快速奔来的警卫，拉着她的手关心着。
“刚刚那个混蛋……”气头上的夏瑾萱，完全忘记什么叫作礼节，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先把粗犷男子骂上，然而再想说出他的罪名时，西装男子却制止了她，抢先一步替她做了解释。
“刚刚有个先生，撞倒了这位小姐的物品不道歉，还想要动手，所以我出面想制止，没想到也挂了彩，不过他看到警卫的影子，就马上逃跑了。”他的话没有带上谎言，但是却把事实扭曲了一百八十度，看来他的措辞功力，是完全不可小觑的。
“才不……”本想反驳，但是却让西装男子撞了一下身子，夏瑾萱不悦地噘嘴，好歹受人恩惠，她也就认栽了。
“这样啊，那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帮你报警？”点着头，警卫似乎完全相信他的话语，看着他受伤的嘴角，担忧地问着。
“不用，我一点小伤，没事的，对不起惊扰你们，我们要走了，谢谢喔！”巧妙的话语又一次展露，他的答谢多了道别之意。
警卫看了看他，只是多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轻吐了口气，西装男子拉开了袖管，低下身去陪着夏瑾萱收拾地面上的残局，但是光是一张脸，夏瑾萱就已经把满腔的怒火写在粉嫩的脸蛋上。
“你干吗不让我说那个混蛋啊！”如果跟警卫说了，或许她的货款还有一点点机会可以要男子赔偿，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不想要与金钱擦身而过啊！
浅笑，西装男子慢条斯理地将衣服拍掉脏污、折好后，帮夏瑾萱放回行李箱内，一件一件都是如此，丝毫不马虎。
“小姐，刚才你也狠狠地打了她一拳，这些衣服就算了吧！他也是因为受我的攻击才撞到的，并不是有意的，在法律上，你不一定站得住脚，所以还是少惹点麻烦吧！若当真要告起来，你也不是稳操胜券，所以就当作花小钱消灾吧！”他的一字一句说得都很轻松，仿佛是闲聊般的语气，没有带着很多的情绪。
他是律师吧！听他讲得那么有理，夏瑾萱只好把这口气往肚里吞去了。
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今天肯定是她最倒霉的一日，唉！以后摆摊可能要先看看黄历，选个良辰吉时才行了！
接过那抢救过的衣服，夏瑾萱拖到了一旁人较少的地方，苦笑地将行李箱的拉链完全拉开，好在有塑料袋包着，她的商品损害降到了最低，想必，这是不幸中唯一的大幸了吧！
“谢谢喔！你人真好。”叹了口气，虽然她现在仍然是气头上，但是礼貌二字，她倒还是分辨得清楚。
唉！原本打算去路边摆个地摊赚个车钱，看来她今天得搭自己的“11路公交车”，慢慢走回家了吧！
擅自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男子浅笑，默默地继续将衣服收拾干净，灵活的手脚，让夏瑾萱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一丝不好意思，从行李箱的夹层中摸了摸，摸出了一个小小的资料袋，掏出纸笔。
“我今天……不大方便，所以留下我的手机号给你，也请你留给我吧！下回我请你吃个饭，好好答谢你一下。”她虽然现在连一站地铁都坐不起，但知恩图报这个道理她还是不想违背，快速地写了自己的联络方式，正当她要把纸条交给男子时，文件夹中的员工证也因小小的幅度，顺势滑了出来，直接落在男子手疾眼快的掌心之中。
剑眉微微抖动了下，男子的嘴角上扬。“夏瑾萱……你是业务啊？什么时候皇甫企业开始卖成衣了？”
看着员工证上的公司logo，他的笑意开始有些戏谑。
一手将员工证夺回，她抛了个卫生眼给他。
“纸给你，快写吧！”转移注意，她一点都不想要再跟她讨论下去，天知道这种事情会不会被传出去啊！要是被人知道她偷偷摆夜市的话，她一定、绝对、肯定会被人炒鱿鱼的！
男子看了她如戏曲脸谱般瞬变的脸，感觉十分有趣，轻笑了声，接过纸条，快速地在凹凸不平的掌心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我的名字，至于电话，你应该不需要了，因为要找我不需要电话，明天起你就会看到我了。”将字条交到她的掌心，男子冷不防地拉了她一把，让夏瑾萱的重心完全向前移去，这么一个动作，让她的手指，贴上他因天气而冷冽的一双唇瓣。
浅浅的，淡淡的，虽然只有一秒不到的时间，夏瑾萱整个人吓傻了，瞪大眼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才好。
男子站起身子，拍拍自己弄皱了的裤子，挥挥手，他向夏瑾萱投以微笑。“那么，晚安了，夏小姐。”
他的影子随后淹没在人海之中，半晌，夏瑾萱才找回了知觉，但是猛然抬头，男子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低头，她快速地摊开那因紧张而揉成一团的字条，她的美瞳瞬间扩大开来，难以置信的，她再一次成为地铁中的焦点，但这次，不是打斗，不是吵架声，而是夏瑾萱那足以弄破玻璃窗的可怕尖叫声。
纸条落到地上，被地板上那脚印下的雨水弄糊了字体，但是这简单四个字，却像是雕刻刀一样，深深地刻入了夏瑾萱的脑海，想必，让她永生难忘。
“皇甫……皇甫羽夜……”天在转，地在转，她的天空也在转，仿佛全世界都如幻灯片般反复旋转着……
喔！老天爷啊！她到底做错什么啊！为何要这般惩罚她啊！
崩溃的心理反复地问着天，但是沉默的上帝却依旧只给她雨水作为冰冷的回复，这张纸上写着她以为这辈子都无缘看到的男人，那位天高皇帝远的总裁大人的名字啊！！
突然，她想起十岁时母亲跟她说的一句话：“阿萱啊！我们做人要学会宽恕，千万不要跟人家计较太多，惜福感恩，才会过得快乐啊！”
当时就已经认为金钱至上的她，完全不把这句话当作一回事，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然，这一刻，她才感觉到后悔莫及……
要是她听了老妈的话，没有跟那个壮汉吵架的话，她应该还可以回头去摆个地摊，赚到车费回家，但是……就为了一时的气愤，她给自己造就了这般窘境……
妈啊！她错了啊！
怨天怨地的，夏瑾萱夸张的姿态已经让警卫在思考着要不要报警处理……但，即使她再怨天尤人，想回到十分钟前，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了。
窃笑，本想下车帮她提个行李，做一回好人，却没想到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看来第一天独立就有这个好心情，未来的日子更添了不少趣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