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明宫，含元殿
“孤若是有点本事，就该当个有统治力的太子，让你去军中历练！”
这么些年，从李林甫到杨国忠，是个人就能踩他两脚，堂堂大唐太子，连东宫都不能住，只能移居别院。
李亨也没脾气。
他也没本事啊，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还真的主动请缨，带兵出去？
谁能说服了父皇么？
总不能指望面前的三郎去说服父皇吧？
“想要拯救这个大唐，还得我自己来……”
想到自己马上要做的事情，李亨忍不住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摇了摇头，“你听好，三郎，你听我说。”
“今天我来找你，不是讲这个事情的。”
“不久之后，父皇一定会召开朝议，弃守长安。
你跟你大哥都在禁军之中，一旦逃离长安，多半是你们负责亲兵扈从，届时……”
言及此处，李亨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双目也渐渐放光，他缓缓扭头望向李倓。
手比做刀型，在脖子上轻轻抹了一下。
眉头一挑，似乎在问李倓你懂不懂。
陈秋安笑着点了点头，“我懂我懂我懂，爹你这是要让我一定要奋勇杀敌？”
李亨：？
李亨嗔了，“国事如此，社稷如此，三郎，你怎么就这点反应？”
“只有我们能救大唐了啊，三郎！”
“难不成，指望着一味避战的圣人，和只想争权的杨国忠，救这大唐吗？”
陈秋安笑了。
难怪安禄山要反。
怪不得安禄山、史思明这样唐廷眼中大逆不道的叛臣在河北地区却深孚人望，“俗谓禄山、思明为二圣”。
“安史之乱，果然根本不是什么偶然。”
这纯粹是大唐自找的。
他笑着对李亨说道：
“爹，我真的听不懂。”
“父王，儿臣没心思想那么远，儿臣只知道，叛军一路杀来，屠城有之，劫掠有之，放任今上一走了之，如何对得起大唐子民？”
“难道我们便为了这皇位，就能放弃天下百姓于不顾？”
陈秋安不想退。
对于来自21世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陈秋安而言，他是不能接受这种事情的。
他了解安史之乱的历史，知道大唐根本就不是挡不住安禄山——
他是根本就他妈不想去和安禄山斗！
他们怕安禄山打上大明宫，怕安禄山摧毁了他们的功名利禄，于是任由安禄山杀来重构秩序。
这对于研究过唐代经济学的陈秋安来说，是了如指掌的。
李亨看着面前的三郎，表情有些难受。
“三郎，我也生气，我也怒，我也想要打过去。”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要是能劝得了父皇出兵，我便出兵了，当个安生太子，等着接班不好吗？”
“可杨国忠不想啊，杨贵妃不想啊！”
他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似乎也是在倾诉着被杨国忠骑在头上的这些年里的无奈。
李亨说着说着，似乎是觉得自己展现的情绪有些太多了，冷下脸，“怎么，你能劝得动那色心驱使的父皇吗？”
当今朝堂共分三派，太子一派乃是最弱的。
望着李亨这张薄怒带威的脸，陈秋安心里的火一下子冒三尺高：
怎么着，劝不动你就能这会儿开始筹谋夺位了？
那压了你一辈子的爹要跑，你这么多年的太子，凭什么不能振臂一呼，就在这长安城里发动百姓，死守到击退叛军？
说白了，找借口，龟着。
敲门声响。
门外有属下来报，“禀报太子殿下，陛下已经在召集群臣。”
“还想请太子殿下和建宁郡王速速前往。”
李亨回神，又深深看了一眼陈秋安。
“三郎，父王言尽于此，你我父子一体，为父相信你终究明白为父的苦心。”
陈秋安嘴角抽了抽，“好。”
好你麻痹。
送走了李亨，陈秋安也来不及休息，一身穿戴整齐，也踏上了入宫朝会的路。
……
大明宫，含元殿。
陈秋安打量着富丽堂皇的含元殿，深吸口气，自穿越以来都有些焦躁的陈秋安平复了心情。
他望着这个曾经魂萦梦绕的大唐，有些感慨。
少年时，他是一个有志于考古的青年，他喜欢唐朝史，仰慕那以诗会友的风华。
可后来学的越来越深，他了解的历史也越来越多，梦想也慢慢地破灭——什么狗屁的大唐风华。
开元盛世之后，所谓大唐风华；
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让这大唐的华彩，再续上百年！”
他看着富丽堂皇的含元殿，高高在上的唐玄宗，暗暗下定决心。
其实含元殿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它向来都是元日、冬至的大朝会才会开启；
又或者是接见外使，所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好一派大唐气象。
曾经的含元殿，万丈光芒，乃是大唐风华的代表；
而今的含元殿，年老色衰，似乎也昭示着如今的大唐气象。
唐玄宗坐在龙椅上，白发白须，形容枯槁，却眼神中灼灼逼人。
他朗声道：
“潼关已破，叛军不日便至长安，众卿有什么想法？”
声音落地，倒是没有多少抽冷气的声音。
群臣能有资格见到唐玄宗的，哪个不算是人中龙凤，谁又不是早早便猜到了这个结局？
一时间哭泣者有之，切齿者有之，但更多的人还是像杨国忠，一双眼滴溜溜转，满脑子在想自己的退路——
朝堂上能做事的，早被李林甫杨国忠两代左相搞得上不去高官位了。
须臾，只见一群人在杨国忠的暗示下跳出来。
“陛下，潼关已破，叛军势大，不如暂避其锋芒，以保京师安全。”
“现在形势危急，长安城恐难守住，不如先行迁都以谋后策。”
“迁都避敌，可以保存实力，待时机成熟再图反击。”
“唯有迁都，才能保全大局，给叛军一个出其不意的反击，还请陛下考虑啊！”
“……”
唐玄宗老神在在，不置可否。
“这朝堂，果然如此。”
陈秋安冷笑两声。
就这样的朝堂，还能指望着没人造反？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老迈却带着意气：
“陛下，长安不可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