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老古董(一)
“你如今回来了,实乃我族之幸。蛊皇庇佑我族,这族长还应由你来做。”林之爷爷笑呵呵地盯着我。
“啊?”我大脑空白了一下。
族长?咦,不干,绝对不干!屁事多不说,还限制自由。
我喝了口鸡汤,咂咂嘴。心道:“这是我喝过最淡的鸡汤,鸡是用这汤冲了个澡就出来了?啧,又是想念师姐的一天。”
我回过神,故作为难的样子,说:“林之爷爷,我已有百年未掌管过族中的事务,我这突然成了族长怕是不成规矩,而且容易出错,还请您另选他人。”
他震惊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戮丫头,百年前你可以,百年后你亦可以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说您老为什么就这么执着呢?
他叹了口气,又说:“蛊皇降下神谕,你是钦定的族长。是寒族命定的族长,这是你的荣幸。”
他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挥舞双臂,“只有你能救寒族,这是宿命!”
我让他吓了一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邪教传教士。
有点好笑,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不应该想他是不是疯了。啊,无所谓了,有句话不是说,人年纪一大,脑子就不灵光,特别信奉鬼神。林之爷爷大概也是如此。
林之爷爷见我半天没反应,愁眉苦脸地坐了回去,苦笑一声道:“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没多少好日子可活。我这临终最放不下的就是寒族。我为其操劳一生,见证它的强盛,不想这临终前,族里百来号人竟无一个担得起重任的......”
我抿了抿嘴,脑子里蹦出三个字:苦肉计。
一瞬间,那股悲伤的情绪就散了。
我又想起当年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向我乞讨。我当时寻思吧,这世道乱,都不容易,就可怜他,把身上仅剩的铜钱全部给他了,我还说我真善良。后来才发现他是个比我还有钱的骗子,我打算找他算帐,但人早跑没影了。
每每想起,我都会骂自己一句傻逼。质问自己当时为啥子就上当了?
“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自小就是个心善的。你能力出众又有责任心,无疑是最适合族长之位的。我不放心把寒族交到别人手中,你答应我,就当是完成我的遗愿,也叫我走的安心。”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耳熟,我似乎听他说过。是什么时候说过来着?是......上辈子!
猛然间,我背脊发凉。这样相似的话是上辈子为族出战前听到的……天内!这,这过了多久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恐惧袭卷全身。谁知道我面前的是人是鬼?还是说寒族人普遍寿命较长?
我的手在被子里抓了抓,抓到一颗半个巴掌大的球。我叹了口气,小家伙进入休眠期了。我不甘心地扫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血影。
我顿时紧张起来,小家伙进入休眠期,血影又不在身边,身边连个保命的玩意儿都没有,硬来不是良计。算了,先稳住他,等后面再找时机逃走。
我咬了一下唇,心一横,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推脱,这族长我做就是。”
“真的?!”他脸上一变,笑得灿烂,“那你这两日就在屋里好生歇息,我去准备仪式需要的东西。”
寒林子一下端过我手中的碗,急急忙忙地起身走了。
我知道他是生怕我跑了。
我听到锁门声,我沉默不语地下了床,在屋子里翻找了一圈,最终沮丧地坐回床上。
怎么说呢,这房间简洁的没有一样东西能够帮助我逃跑的。
“现在怎么办?真的要等到仪式开始再跑?”我将小家伙塞进宽大的袖子。
“咚!咚!咚——咚!咚!咚——”床底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
两短一长敲两遍是我们师门的暗号。哈哈,天不亡我!我有救啦!
我趴在地上,床板下有一个半米高一米宽的暗道。
我小声喊着,“师父,师父,是你吗?”
大概过了十分钟,暗道传出老古董的声音。
“下来。”
我一听,顿时眉开眼笑,果真是老古董。
我趴在地上一点一点挪进去,洞不大,也不好趴,胳膊活动不开,基本是脚在一点一点费力地蹬。
我趴了大概十来分钟,暗道越来越宽,我猫着身子走鸭子步,往前走了几米,鼻尖忽然闻见一股浓郁的茶香,人已经出了暗道,同时正在品茶的老古董出现在我面前。
“慢。”老古董放下茶杯,扫了我两眼,眉头一皱,说:“真脏。”
闻言,我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坐下给自己添了杯茶。心说老古董洁癖又犯了,也不看看实际情况,暗道里全是灰。爬过来不沾上灰,我就是神仙。
“女孩子注意点卫生,你师姐就比你注意多了,你......”他顿了一下,将血影放在桌上,“剑都被别人拿了,以后小心点。”
我“哦”了一声,将血影背回背上,又拿起杯子抿了口茶,然后眼睛一亮,“碧螺春?还是上了年份的!你今天这么大方?”
我探头瞟了一眼茶壶,里面的茶叶约莫有个三五克。
我咂咂嘴,“啧”了声,说:“下血本啦,这么多茶叶你舍得啊?怎么,终于想开了?也觉得自己以前太抠搜,现在要洗心革面做个大方的人啦?”
老古董抬手。
我吓得一激灵。我这一开心就说话不过脑子的臭毛病又犯了。完蛋!我这是不尊师长,要挨揍!
老古董的手在空中扭了一下,抽出腰间黑色的玉扇,打开晃着。
他站起身,说:“瞧你那怂样,背后讲为师坏话的时候不是挺理直气壮的?”
我低着头喝茶,我心说:那能一样吗?
“行了,带你看样东西。”老古董在墙上拍了一下,石墙上出现一个两米高一米宽的暗道。
“等一下!”我看着还剩半壶的茶,伸手去捞,“茶还没喝完。”
虽然我不喜欢喝茶,但老古董的便宜可不是容易占的,能占就占,况且这肯定是他珍藏的。
老古董回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道:“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节约。算了,算了,拿着吧,以后也这么节约就好。”
我听他这么一声,脑子一下子短路了,抱着茶壶跟他走。
“你今天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老古董侧头一笑,问:“为师哪里不对劲?和平日一样,不是吗?”
“嗯……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我皱着眉苦思冥想,“大概是你今天说话很温柔,没有平日那股刁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今天又说了浑话,你居然没打我!你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我咋就那么不相信呢?”
一想到这儿,我突然顿悟了。我向旁跨了半步,说:“你是不是要坑我?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行的。”
“为什么要坑你?”老古董笑眯眯地问。
“师父,再怎么说咱俩是师徒。师徒是什么?那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呸!父女关系。就算,就算不说这关系,你把手放在心口扪心自问,哪次下斗回来,你不是一个铜板就把那些个好东西换走了?你说你都这么欺负人了,还给我挖坑是不是不好?”我换了口气,又说:“你想想,我以后还给你养老呢,关系不能这么僵,你说是吧?”
老古董“扑哧”笑出声,“怎么,你的意思就是为师老欺负你,你现在拿养老威胁我呗!”
我急忙摇手,“不敢不敢。”
“不抗你,以后也不会了。”
我抿抿嘴,“算了,坑再大你也不至于要弄死我。”
我叹了口气,老古董绝对憋了个大的,到时候就见招拆招,想来结果也不会太差。
“爱信不信!”他“哼”了一声,语气悲伤,“可怜我这老古董不得小古董信任,这血浓于水的父女情终究是淡了。”
我震惊地看他,这是你的词吗你就用?
我不知道说什么,他也不说话,我们俩就一前一后地慢慢走着。
后面的路开始有了坡度,一直到坡度陡峭的无法往前。
老古董停下来,将黑扇插回腰间,伸手在黑漆漆的暗道里抓了一样东西。
暗道响起清脆的锁链撞击声。
“还拿着?”老古董回头看我。
“扔掉?”我愣了一下,“扔掉怪可惜的......”
“扔掉,一个壶而已。”老古董的声音有些抖。
我狐疑地把壶放到地上,“真扔了?你今天真够舍得的。”
老古董扯了扯锁链,脚一蹬,整个人一下消失在我眼前。
“装。”我嘟囔了一句,把茶壶塞进宽大的袖子。我就知道,他舍不得,茶壶应该对他意义非凡,不然也不至于声音抖成筛子。
我拽住锁链,慢慢往上爬。
“手。”老古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抓住他的手,“哦”了一声。原来是要到顶了。
最后的一段距离,两边的石壁就跟抹了油一样光滑,怎么用力都踩不住。
老古董一用力,我被轻松拽了上去。
眼前光线亮了几分。
“小心点,我们现在在神像头上。”老古董压着声音,半个身子趴在神像装饰品边缘。
我震惊了一下,也趴过去。老古董要干什么?通道为什么要修到神像头上?
“想知道真相吗?”老古董死死地盯着下面,小声道。
我突然心生不安,缩回脑袋。真相?那必定是残忍的。这个真相一定与寒族有关,我不想再付出庞大的代价,我也许会失去重要的东西。我只想做闲云野鹤,像以前一样。
老古董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自嘲地笑道:“老二,出去历练这么久,这个结果为师……很失望。”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无望的眼神,张了张嘴,说不出半个字。
“我们是实验品。”他扭头看我,“寒族有嫡系、旁系之分。嫡系血脉天生与蛊亲近,适合养蛊,他们的血肉是宝贝,除了自己以外,可以延长他人的寿命,但是这种血脉也极其特殊,它只能是嫡系之间相结合。”
“只要其中一个不是嫡系,那么生下的孩子就是旁系。”老古董顿了顿,又说:“旁系相较于其他种族,无非是寿命长了些,不会被蛊主动攻击。”
老古董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你猜猜寒族最长寿的人活了多久?”
我沉默不语。
神像下的祭台正中央有一张带有凹槽形成诡异图腾的白玉长桌,那桌子四角各有一根尖锐的粗锥子;祭坛西南角落里有四个用布盖严实的立方体。
一群人在祭坛下有序地布置仪式需要的东西。
老古董打了个哈欠,“接下来,你会知道问题的答案。哦,不过不是刚刚的问题。”
我无语地抿嘴,什么时候了都还有心思开玩笑。
寒林之一袭红衣,腰间挂着一块白玉佩,手上拿着诡异的面具。他与身边的国字脸壮汉说了什么,壮汉点点头,走了。
寒林之上台,一妖艳女子将金色的剔骨刀递给他,他张嘴又说了什么,女子也走了。
“知道他们是谁吗?”老古董得意地问。
我想了一下,迷茫地摇头,说:“记不起来。”
老古董愣了一下,笑着,“还以为你全都记起来了,唉,看来不是啊。”
我皱了眉,“很重要?”
“挺重要的。”老古董表情严肃,然后又笑起来,“为师是不是说话太重了?跟你陪个不是,别往心里去。这样,为师把整个师门都给你怎样?”
“那师姐呢?偏心可不是好事。”我只当他又在说笑,真叫他给他也不见得会给。
“简单,为师名下所有铺子都给老大,师门给你。”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师父,现在开玩笑不好玩。”
“这次是真的。”老古董咧嘴一笑,“你看为师多真诚,绝无半点欺骗。”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气,“真实?呵,真正的真实大概要等到你说遗言的时候。”
他“哼”了一声,转头看下面,“男的是寒山拾,是寒林之的得力助手,女的是寒林之孙女。”
我“哦”了一声,脑子刺痛一下,想起来了。寒林之的亲孙女,我俩从小不对付。
寒林之手拍长桌,所有人安静下来,他们有序地站好,之后跪下。
寒山拾举着火把,走上台阶,他向寒林之行了一礼,就把火把丢在寒林之身后的圆形凹槽内。
“老东西想的挺美。”老古董呸了一声。
我不明所以地看他,老古董指着下面,小声说:“你看,那是蛊皇腾,是蛊皇的专属图腾,一般在神像下,如今在老东西下面,他想做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从他的嘴里听出了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