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夜龙国·十二
阿莱斯特躺在龙国宫殿深处的床榻上，灼伤带来的疼痛自那个舞会以来就没有消退过。他想过，在演这场戏的时候，自己可能会很痛苦，也想过在这之后该怎样利用自己脱离前线的空档调动隐秘部队，在合适的时候与埃洛尼的魇兽大军里应外合，攻破龙国皇城。
但是他没有想到，埃洛尼下手这么狠，没有任何资料记载，也没有任何战斗记录记载，魇兽竟然会爆炸，而且，两人的站位，距离魇兽的位置，埃洛尼明显测试过。
他是带着杀意来的。
被算计了吗……他所想到达的未来明明……
还是说，算计自己，并非是埃洛尼，而是龙脉？龙脉让他们看到的未来，并不在同一个世界线上……
过量的思考抽离了他部分的精神力，这使得被抵挡在大脑之外的剧痛又向着他的精神核心挺进了一分。阿莱斯特现在只能凭借着征服之力吊着自己的精神力，他的身体可以说是已经死了，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
他依稀记得，在失去意识前，他见到了艾拉妮卡，那慌张错愕交织的表情，看来她并非站在埃洛尼那边，是“尚未成为英雄”的第三方。情况危急，阿莱斯特当时直接将自己仅剩的一点征服之力传输给了艾拉妮卡，竟然在无意间建立了二者之间独有的链接。阿莱斯特本应命丧当场，却因为艾拉妮卡的不灭之力苟活到了现在。
这一点恐怕埃洛尼也想象不到吧……不，就连自己也设想不到，毕竟传输征服之力的初衷只是想要艾拉妮卡获得能够与那只魇兽一战的实力，这种链接现象莫说是在近千年间，便是纵观整个龙化种历史都没有发生过。
简直就像是……关押在绝海之狱的不死者一样，艾拉妮卡的身体简直就像是一个万能的中枢，不仅是不灭之力，甚至连古兰特家族的征服之力都能链接……
埃洛尼他会知道吗……不，他不会，他跟本没有这个机会去尝试。
艾拉妮卡……那个维萨戴尔家族贫弱的小姑娘，或许隐藏着就连古兰特家族都不知道的能力……这样想来，她真的是维萨戴尔家族的后裔吗？还是说，就连埃拉尼卡身上的不灭之力都是通过链接得到的……
不……这还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当务之急，是阻止埃洛尼发动全面战争。先破后立……但是埃洛尼的做法太过激进，无论是制造魇兽还是发动革命战争，都是在加速尼福尔星的消耗，这颗星球早晚被他们挥霍一空。
阿莱斯特尝试动了动自己的躯体，没有响应，他尝试说出哪怕一个字眼，也没有响应，曾经叱诧风云的自己竟然沦为如今这副废物般的模样，往日里的附庸现在连影子都看不到，是认定了自己没有希望了吗……
那些权臣……眼看着自己身受重伤就开始考虑投资埃洛尼了吗？难道他们以为只要掌控了权利能够左右龙国的未来？还是说，他们以为自己输了？
目光短浅！愚蠢至极！
自己向来是无比的优越，从来没输过，从来没有！
埃洛尼，那个羸弱的龙化种，若不是这副躯体已然残破，自己分分钟能将他拿捏！
可恶，着实可恶！
阿莱斯特在心中不断咒骂着，愤恨、不甘……各种负面情绪在他脑海中激荡着，倒是这一瞬间，他的身体有了反应，颤抖着，血液混杂着脓水一点点渗出皮肤，渐渐染黑了整张床。即便如此，依旧无人应答，甚至连一个侍女都不曾进来，像是放纵他自生自灭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宫中的光线暗淡下来，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异样的不祥之物在蠢动，莫名的寒冷将阿莱斯特裹挟起来，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他面前化作一团团白雾。渐渐地，他的耳边响起了阵阵低吟，那些声音杂乱无序，分明是异星的言语，叫人听了心烦意乱，久而久之，阿莱斯特被这无序的杂音和超重的精神负荷击溃，他的意识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曜日之后，你似乎心怀怨愤。”一个声音自虚空中说到。
“……不必故弄玄虚，我认得你的声音，师问水。”在这个空间里阿莱斯特感觉不到肉体的痛苦，看来只是精神的世界。
“你还真是没意思，”但是师问水并没有现身。
“既然你来了，就说明未来脱离了我的预期，为何不现身？”
“龙国似乎笼罩在一层结界之下，我的意识进不去，嗯……或许是你的父亲仍旧在忌惮我吧，真是的，都数千年了竟然还防着我。”
“为何不帮我！难道……你和那些庸俗的龙化种一样吗？！”阿莱斯特怒吼到，就连这片昏暗的空间都为之隐隐颤动，“还是说你们这些修复师都喜欢看戏一样看着我们这些种族挣扎？如果领导龙化种的不是我，你也休想得到帝王石。”
“如果我说，你那愚蠢的弟弟已经把其中一块帝王石交给我了呢？”
“什……”
“你猜为什么埃洛尼如此轻松地就能再造出数千年的魇兽，还将其强化了，你再猜，为什么古迦潜入希斯德勒家族的地下能够找到了关于暗天龙裔和曜日龙骑的记载，是谁放在那里的，会是那群崇尚律法的傻瓜吗？”
“还是说，你以为我只是个观察者，是个乐子人？被关押在绝海之狱的数千年间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做不了？修复师高于你们所有文明，你对于我们的想象力太过狭隘了，想要俘获像你们这种崇尚魔法与神明的种族只要稍稍展现出一点‘神迹’就足够了。”
“哦对了，我还特意提醒他，反龙脉物质加多了，是会炸的，他倒是在这点上很聪明。”师问水的语气略带戏谑。
“话可真密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个谜语人这么能说……所以呢，你是来嘲讽我的吗？”
“并非，我可是在你身上all in了的。”说着，空间中便泛起一阵白光，一个光团缓缓飘进了阿莱斯特的身体。
瞬间，阿莱斯特只觉得体内力量充盈，甚至能感觉到现实世界里自己的肉体在快速的复原……不，是更为强大，无论是体型还是身体强度，都已经异于龙化种。
“你还得感谢你弟弟，帝王石没有治愈的功能，但是却链接着无数世界，自然也链接着无数的你，即便每个世界只取一分一毫的肉体、力量、精神给予你，对于其他世界的你而言也毫无影响，而这一分一毫汇聚在一起，却足以让你重塑肉体，并超越如今所有的龙化种。”
“你就好好感谢你那愚蠢的弟弟给我送来的帝王石吧，哦对了，事成之后，记得将这块帝王石还给我，另一块也记得奉上。”
“否则……否则。”
说罢，师问水便离开了这个空间，宫殿内一切恢复如初。
阿莱斯特慢慢爬起来，他尚且不适应这副新组装的身体，却能清楚感知到自己已然不同于往日，宫殿中的一切显得那般微小，视线也高出许多，身形更是大到几乎钻不出寝宫的门，他索性向前微微使劲，便冲垮了整个寝宫的正门。在远处的守卫见到了还以为是怪物袭击了皇子的寝宫，一堆全副武装的龙化种士兵冲上来，这才发现，这只巨大的怪物竟然是大皇子阿莱斯特。
“参、参见皇子殿下，您能够恢复真是太好了……”士兵们下意识地给阿莱斯特行礼，可转念才察觉怪异，那个几乎被认定死透了的皇子竟然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说不上是“超大号”的龙化种，更像是龙和龙化种的结合，介于原始的蜥蜴和龙之间，那粗壮四肢以及身体上遍布的裂纹没有半点神性，着眼之处皆是狂暴与野蛮，像是一个拼接出来的杂种。
只听阿莱斯特身体中一声闷响，一层金光笼罩在他身上，那令人熟悉的感觉，是征服之力，他的肉体迅速回缩，原本的裂纹消失不见，在这阵金光消失之后，他的身体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阿莱斯特捏了捏拳，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冷哼一声，道：“取我披挂来，我要见父王。”说着，便往龙国最上层走去，身后的侍卫不敢怠慢，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