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最亲近的人，而是敌人或对手呢？
前世，云巧和江传芳这对怨偶，虽然没有明争暗斗过，但，从某种角度来看，确确实实也能算得上彼此看对方不顺眼的对手。
更别提，二人今生都有着重活一回的奇妙际遇，也是天底下除了本人外唯一知道彼此这秘密的人，猜中几分也是应当！
此时的云巧还不知道，自己竟将这事真相猜中了七八分！
江传芳确实是被贺伯安迎娶黎白柔的事刺激到了，迁怒于跟贺伯安有联系的卫城、云巧，满腔怒火便对准他们夫妇出。
不过，他也不是单单只受了这件事刺激。
“对了，听说你前阵子举贤不避亲，向兵部郑老大人举荐了你那妹婿，好像姓卫，是从前万老将军的麾下副将，是有这事么？”
江传芳正神游天外，忽然听到有人这么问。
是席间的一个年轻人，同样是素雅打扮，却生得剑眉星目，活力四射，跟其他在座文人有些不同。
此人名叫李俊，亦是江传芳同年，名次不高，身份却有些特殊，竟是出自京中勋贵人家，早年凭着战功封爵的。到了这一代，李家子弟渐渐有弃武从文的，倒也考了一两个出来，只是身上那股武将世家独有的气质难以磨灭。
这人虽走了文官路子，家中叔伯兄弟依旧有武职的，这方面的消息倒比旁人灵通些。
“我前些年听父亲提过这人，听说是一员猛将呢，只是后来因伤病退了，我父亲还为他可惜过。万万没想到，这位卫副将居然成了你的妹婿，实在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呐！江兄，不知这卫副将现下伤病可好全了？”李俊一脸唏嘘地问。
江传芳之前举荐走的不是这人路子，也是私底下偷偷做的，突然在众人面前被问起，心里便有点尴尬，忍不住暗暗骂了句李二愣子。
“咳，自是康健如初了……”
他有心模糊带过，可惜，有了李俊这直肠子在场，愣是没给他机会。
其他人虽然也有些文人的清高性子，不大爱跟武将一派来往，但这不妨碍他们听听对面阵营的新鲜事。
若有那等行止有礼、忠义双全的优秀武将故事，他们也不介意嗟叹夸赞上一回，甚至还能为某些为国捐躯的好将领写一写称颂的文章。
更何况，文人相轻，总归有那么些人看不惯名次、名气都压在自己前面的商户子江传芳，这会儿巴不得从他嘴里多套些话出来，回头找人打小报告，弹劾这厮走后门给妹婿要官儿呢。
再往深处说，文武勾结本就是朝廷大忌，即便官儿小，也是十分敏感的议题呢。
于是，就在江传芳满心不悦下，李俊将自己听说的卫城生平娓娓道来。
“此人出身寒微，早年间和一帮孤儿被万老将军收养，岁数大些便入军中效力。他们那帮孤儿倒也有情有义，没辜负万老将军的栽培……”
卫城的生平，江传芳早在做出那个决定前就听说了。
这会儿听同年李俊用憧憬口吻说起数年前曾经荣耀一时、立过不少功劳的卫副将，惹来在场好些人的赞誉，他更是浑身不自在，仿佛回到了乍闻此事、整个人呆若木鸡、心头莫名冒酸水的那天。
再回想起当初，卫城和云巧刚定下婚约不久，江家又认了云巧做义女时，他对着卫城大放厥词、暗讽对方的场景，江传芳心里愈发冰火两重天。
无论如何，他坚定不移地告诉自己，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向云氏二人出一口气，绝没有嫉妒卫城曾经成就远胜于自己的缘故。
*
永和县。
卫城对这位便宜大舅子的算计还不知情，只冒着炎炎烈日四处奔波，努力将明日出门和出门后的事提前安排妥当，尤其要将家里的篱笆扎好扎牢，省得有暗中窥伺的小人趁他不在对云巧母女下手。
从江家离开时，他们虽为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发愁，却也没忘往永安镖行走了趟，将这事大略告知林永锋，请他尽可能暂时瞒着云桃，省得她为这事着急上火。
从甄家出来后，卫城便没再进城，勒紧马头便要往回赶。
老追风在黄泥道上得儿得儿跑了一阵，安静的身后突然多了一道相似的马蹄声，速度比追风更快些，显然是匹年轻矫健的好马。
追风听到动静有点焦躁，这是他近来新添的毛病，见着比自己年轻力壮的雄性同类就要闹别扭，大抵就跟人类老了会羡慕嫉妒年轻人的活力十足一样。
卫城本想着自家心思，察觉到座下马儿的隐隐骚动，既好笑又心酸，心事更添一重。
“你啊，一把年纪的马了，难道还不服老？本来想着带你回来马放南山养老的，没想到——”
他拍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马脖颈，正低声说着话，身后的马蹄声更近了，亦有熟悉的人声传来，竟是林永锋在唤他妹夫。
卫城一愣，勒停追风，同时回头望去，果然见着林永锋独自一人纵马前来，到了身前也气喘吁吁停下。
“妹夫，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这个月内启程报道就行吗？”
林永锋知道云桃姐妹情深，更清楚卫城可能要离家数千里重返战场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会儿看着妹夫的眼神满是担忧、同情。
定睛瞧去，却比今天上午见面时又多了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卫城洞察力强，隐约察觉出不妥，便将自己的打算一笔带过，又问林永锋来意。
“唉，说来也是不巧。你家出了这事，我本不该拿其他事来叫你们烦心。只是，这事非比寻常，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跟你们两口子说一声。只是，等会儿你千万帮我劝着二妹，让她别着急上火……”
林永锋叹了口气，将今天晚些时候从姜姜小丫头那里问出的信息一五一十说出。
卫城闻言大惊，连自己的事都暂时抛到脑后。
“什么？三妹没死？只是被岳父岳母卖了？三年前还在人世？她还跟贾大姐认识？”
林永锋一脸唏嘘地点头：“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不然，怎么我在牙行随便挑了一对母女去照顾小外甥女，人正好就见过三妹呢？三妹福大命大，当年既能躲过一劫，应当是有后福的人，这会儿多半安全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