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15:君子比小人更难缠
“轰,轰轰!”
“拿下荆州,活捉郑四维,为孟将军报仇!”
“弟兄们,随老子冲啊,杀啊!”
一切都在暗中紧锣密鼓布置,但每日既定的攻城项目还得继续上演;只是包括李过在内的顺军核心将领心态完全不一样了,都有一种当戏子的可耻感觉。
当然也有一种先知般的优越感。
挽辔立于李过身旁的赵立左顾右盼,东张西望一番后,突然悄声道:“毫侯,你听听,城西方向的明军攻势也没之前猛了。”
李过转头望了一眼,低声道:“堵公人马损失惨重,怕是熬不住了。”
赵立点点头,“只要他还在指挥人马攻城,就证明还未得知岳州易手的消息。”
李过独眼转了转,叹道:“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君子营,已经被打残;这份一心为公的大义,真是令人敬佩啊!”
“是啊!”赵立也由衷感叹。
“若明廷早多些这等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忠良之辈,朱家江山何至于残破至斯啊!”李过感慨道。
”毫侯你太虚伪了!”赵立笑道:“若真如此,先帝岂有机会屡败屡战,最后率大军席卷黄河以北,一路杀入顺天府呢?”
李过怔了怔,哈哈大笑。
二人正亲密无间的窃窃私语着,一名亲军匆匆绕过队列,径直来到中军阵地,直驱李过马前,掏出一份秘信低声道:“毫侯,这是罗都尉刚刚派人送来的情报!”
李过接过一看,顿时大喜,转手交给赵立。
赵立见上面写着“何腾蛟正在撤回长沙。”顿时也大喜,语气肯定的道:“何腾蛟已经溜了,从时间上推断,他是不会给堵公传递军情了!”
“小赵兄弟,你真是神机妙算,测算无遗啊!”李过简直钦佩得无以复加,看着赵立的眼神就像看亲生儿子一样欢喜。
赵立连忙避开他多情的目光,望向城西方向,“唉,这何腾蛟真是太腹黑了,就这样直接果断,干净利索的把堵公给卖了;说不定还会将明军失利的屎盆子扣在堵公头上呢。”
“极有可能,否则他如何向朝廷交待呢!”李过立刻道。
赵立叹道:“自古以来,君子皆斗不过小人,因为君子在乎道义和气节,而小人只在乎名利和个人得失!”
李过沉思半晌,赞同的点点头。
一时间,他惊喜的发觉此子年仅十八岁,不光料事如神,对人性的洞悉竟也如此透彻,当真了不得。
此子真乃天赐我大顺军也!
于是乎,看着赵立的眼神就更深情款款了。
“哦,对了,小赵兄弟,某还有后续事宜询问!”过了半晌,他忽然道。
“毫侯请说,小子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立转过头听,目光望向城头。
“按原定计划,由明军取岳州,堵公配合我部取荆州,然后水路并进,会师于武昌,但如今计划已经失败了。
灭了勒克德浑主力后,下一步我军具体该如何取荆州,克武昌,定湖广呢,当日你可是没明说的。”
“毫侯未雨绸缪,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赵立先拍了一马后,方道:“拿着勒克德浑的人头至荆州城下,郑四维必定胆寒绝望,再呐喊招降口号,只诛首恶及主要帮凶,余者不咎。
城中守兵和百姓,自会倒戈相向,荆州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然后再提着勒克德浑和郑四维的人头至武昌城下,佟养和的兵马本就不多,除了部分汉八旗,更多的是明军和顺军降兵,极好煽动策反。
这位满清八省总督若不想落得与勒克德浑和郑四维同样的下场,提前弃城跑路是其唯一明智的选择!”
“言之有理!”李过立刻赞许的道。
赵立继续道:“至于如何定湖广,何腾蛟如今已背信弃义,擅自溃逃,非顺军一路人马可以搞定;当务之急,乃是先灭了勒克德浑,趁势拿下荆州和武昌再说。”
“很好,年轻人不骄不躁,不好大喜功,殊为难得!”
“荆州郑四维也缺粮,到时可在武昌取粮!”
“本侯也是这般考量的!”
“此战过后,天下人当看到我顺军才是抗清的中流砥柱,而残明那帮人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已!各地零散抗清义军还不纷纷来附乎?
清统区的降将,尤其是顺军降将,岂不蠢蠢欲动乎?
顺天府的多尔衮和布木布泰骚娘们岂不坐卧不安乎?”
“小赵兄弟,你说得太对了!”
李过除了赞叹,还是赞叹;除了欣赏,还是欣赏。
赵立不敢面对他炙热的眼神,连忙偏过头去。
因为大战当前,顺军将士都是一早出阵,傍晚撤阵;赵立可没这份耐心,勉强呆了个把时辰,便向李过告辞,骑马带着两名亲军离了阵。
凭他目前的身份,莫说“擅离阵者斩!”这条军规对他已无约束,就是整个顺军大营,他都可畅通无阻,想去哪就去哪。
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是蛮爽的。
离开战阵,他抬头望了望,见天色不错,便琢磨着吃过午饭后召集各营一些亲军去郊外打打猎,顺便练练骑术箭术,火铳射击。
临近营地,突然看见一大队明军辅兵正推着一只只装着军粮的双轮车行过来,他连忙驱马上前,问道:“各位明军兄弟,你们这是准备给咱们送粮的么?”
“是啊,堵公吩咐的!”
莫非堵胤锡已经向何腾蛟讨到了些军粮?
不可能,何腾蛟人都逃回长沙了呀。
赵立微微一惊,看了看数量,又问:“各位兄弟,就止这些么?”
“后面还有十来趟,堵公说战死的兄弟太多,省出那么多张嘴,多的粮便给顺军送来了,顺军弟兄吃饱后,才好奋勇攻城啊。
堵公还说了,就是我们饿肚皮,也得让顺军弟兄吃饱!”
赵立一听,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起来;有意外,惊讶,有敬佩,感动,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自渐......
这堵公真是太太太顾全大局,深明大义了吧,只是这种大义,坚持和绝决只会给李过堵心,给既定方案添乱啊。
这种大义里面当然也含有软胁迫成分,咱堵胤锡都做到这份上了,你李过就看着办吧。
唉,这个堵公……还真是难缠的很哦。
叹息着回到营帐,睡了个回笼觉,吃过午饭,便召集一干亲军出发了。
“哒,哒哒……”
“嗖,嗖,嗖……”
“轰,轰轰……”
“小赵兄弟,你往右边包抄,黄哥,你往左边包抄;老赵,你绕到前面山拗口堵路……”
好一通策马追逐,箭矢铳弹狂射,刺激又快活。
回来时,已是夜幕降临。
这回运气相当不错,共捕获麋鹿一头,獐子三只,獾子一头,外加野兔野雉若干。
分了猎物之后,赵立兴冲冲提着三只野兔,两只野鸡进到一座炊事营帐,正准备交给人处理;这时,中军大帐的一名亲军火急火燎的跟了进来,“小赵兄弟,真让人好找啊。”
“刘哥这般急,毫侯又有何指使?”赵立连忙问。
亲军无奈的叹道:“是堵公又来了!”
赵立哦了声,心说:“之前堵胤锡虽没讨到军粮,但也来过两次,都是好声好气;但今日做出此番义举,似乎就有了催战的理由了……”
想了想,突然呲牙咧嘴,表情痛苦的道:“兄弟,不怕你笑话,下午打猎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现在半边身子痛得厉害,交待这几只猎物后,便寻军中大夫好好瞧瞧。
估计要躺几天才行,唉。
嗯…今日就不过去了。”
“小赵兄弟,毫侯可还等着去你解围呢。”亲军为难的道。
赵立又呲牙咧嘴几下,“哪次毫侯有事,咱不是随叫随到,这次是真的事出有因啊。
兄弟,跟毫侯好好说说,拜托了,拜托了。”
对方又争取了几番,但赵立坚持己见,说什么也不去。
对方无奈,只得悻悻然走了。
“唉,君子可比小人难缠多了,因为他们在乎的是道义和气节啊,就让毫侯跟他周旋吧。”望着亲军匆匆离去的背影,赵立无奈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