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和创造力之间有关系吗

当我们想到某个典型的有创造力的人时，我们脑海里常常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天才形象，这个人头发蓬乱、邋里邋遢、讲话时好像刚刚打完镇静剂（或刚刚喝了几杯酒），不然，他就会焦躁不安、不停地从房间一头走到另一头，嘴里在快速地讲话，手里还在不停地比比画画。

自古希腊以来，认为创造力与精神疾病、痛苦、自杀、过量饮酒、吸毒或性行为相关的这种信念就已经在我们的社会中根深蒂固。那时，亚里士多德就想知道为什么哲学、政治、诗歌和艺术界的知名人士都会受到“黑胆汁”疾病的影响。在古希腊医学传统中，疾病被解释为四种基本流体（体液）之间的不平衡，黑胆汁过量与忧郁倾向的性格有关。

19世纪，精神病学取得了重大发展，多项科学研究也被发表出来，这些研究把天赋和疯癫联系在一起（想想我们之前讲到左撇子时提到的沙尔科和珍妮特发现的癔症的联系）。随之而来的是沉默，直到1980年，科学家才开始对创造力与精神疾病之间的联系进行严肃的研究。关于这个话题现代神经科学家说了什么？好吧，有证据表明，一些精神疾病，如抑郁症和焦虑症，会降低创造潜力。相反，分裂症、精神分裂症、双相情感障碍和注意力缺陷障碍似乎确实与更强的创造力有关。我们把焦点集中在这几个精神疾病上，因为它们会告诉我们许多关于创造过程的知识。

神奇的大脑

精神分裂症的特征是患有精神病的人在视力或听力上产生了幻觉，他们对现实的看法因而被改变了。罗素·克劳（Russell Crowe）在《美丽心灵》（A Beautiful Mind）中饰演的美国数学家约翰·福布斯·纳什（John Forbes Nash）患有精神分裂症。这部电影以一种辛酸而现实的方式描述了纳什的大脑如何以全新的方式解决数学问题。另一个精神分裂症天才的例子是瓦斯拉夫·尼金斯基（Vaslav Nijinsky），他是20世纪初一位年轻的俄罗斯舞蹈家和编舞，被称为舞台上的世界第八大奇迹。和纳什一样，尼金斯基的职业生涯也因精神分裂症而中断。

双相情感障碍是与更强的创造力有关的另一种精神疾病。它的特点是情绪波动大和情绪变化不稳定。头一天我们精神十足、生气勃勃，第二天却有可能心灰意懒、度日如年，只期待着假期早日到来。我们都知道这种第一天过得特别开心而第二天却变得特别糟糕是什么感觉。双相情感障碍（也称为躁郁症）有点像任何人都会有的那种情绪波动，但是，是11次方的波动强度。患有这种疾病的人会经历一种“过山车”的情绪体验，这种情绪使他们在狂躁和抑郁状态之间波动，有时他们能吃下全世界所有东西，有时他们能够实现任何目标，无须吃饭、睡觉；在一些严重抑郁的时候，像起床这样简单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十分困难，他们掏空自己的身体试图达到最低要求，并忍受着毫无意义的空虚感。你可以想象，与这些完全相反的两种极端情况作斗争并不容易，正如安妮·海瑟薇（Anne Hathaway）在电视剧《现代爱情》（Modern Love）的第三集中所展示的那样。她饰演的角色展现了这种疾病的双重面貌，让我们更真实地接近这些人的日常生活。

关键是双相情感障碍中的躁狂症或轻躁狂症（与躁狂症相似，但是强度从10级降低到7级）与创造性的艺术创作有关联。在音乐界、文学界、绘画界和科学界的天才中，有许多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例子。

基因、疯癫与创造力

我们刚刚引用了几个天才的例子，对于了解今天的大脑，他们留下了印记也做出了重大的贡献，而且他们都是“疯子”。那么，“疯子”更有创造力这是个神话吗？

实际上，神经科学表明我们之前提到的精神障碍和创造能力之间是有联系的。最重大的一个科学进展是人们发现了可以解释这种关联的一些基因。科学家对来自世界不同地区（从冰岛到中国）的人群进行的基因研究表明，精神病和创造力具有共同的基因根源。人们已经发现，引起精神分裂症的基因变化在具有超强创造力的人身上也很常见。也有流行病学研究，例如经济地理学家多米尼克·鲍尔（Dominic Power）在冰岛、荷兰或瑞典的人群中进行的研究表明，有较高遗传风险会患精神分裂症或双相情感障碍的人也从事着更具创造性的职业。他们往往属于某个艺术团体，或者在引言中提到的托兰斯创造力测试中得分很高。6

刺激、创新和超连接性

为什么会有这种联系？有以上精神障碍的人和极富创造力的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特点？科学研究发现刺激、创新和超连接性这三个因素可能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7你准备好探索一个天才的大脑了吗？好，我们开始吧。

我们的大脑持续不断地接收和过滤信息。它能够甄别重要信息和一次性的信息，从而防止我们因为受到过度刺激而“短路”。对于精神分裂症、躁狂症和注意力缺陷症患者，其刺激过滤器根本无法正常工作。它的功能极其有限。结果是什么？过度刺激。一些通常注意不到的小事，如微弱的噪声、远处的阴影或光线，都会进入意识并受到关注。大脑进入“信息混乱”模式。对于精神分裂症患者来说，不明显的噪声会被放大成说话的声音。患有注意力缺陷的学生会不断地在充满刺激的世界中努力集中精力，因此学校的喧嚣对他来讲是无法抵挡的（想象一下试图在迪厅学习的场景，这就是这些孩子所经历的）。但是，（你可能已经察觉到）刺激过滤器一旦失灵，更多的东西就会进入大脑，这可能对创造力有益。事实上，发生这种情况时，大脑会有天线来接收不寻常的刺激，这些刺激可能会给创造过程提供新颖和原创的想法。

在患有精神分裂症、躁狂症和注意力缺陷症的人身上，我们发现的另外一个因素是，他们倾向于寻找新奇的东西。他们天生会被陌生的东西吸引，渴望体验新鲜感。这听起来像什么？很容易理解，好奇心和敢于体验会激发创造力，对吗？

通过神经影像学的研究，我们又发现了一个“疯子”和有创意的人共有的特点。它就是超连接性。这是什么意思？研究发现这些人拥有连接特别密集的大脑网络：就是我们在前文提过的创造过程的大脑网络，能够激发冥想和执行想法的大脑网络。

想象一下，一个普通人有“25”个神经中枢在大脑中互相连接（只是用一个数字来表示一下，因为实际上我们不知道准确数量）；那么，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可能有“100”多个神经中枢相互连接。散布在整个大脑中的神经中枢之间的这种超连接，让他们很容易把不相关的事物或想法联系到一起，同时产生……（不难想到，对吗？）……正确，更强的创造力！

那么，那些“生活规律”的天才是怎么回事

在深入研究过大脑之后，我们了解到，过滤不足、寻求新意、超连接性使精神疾病和创造力有关系。但是我们也了解到，不是所有的有创造力的天才都是“疯子”。事实上，还有许多有创造力的人都是十分正常的人，这样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他们每天同一个时间起床、送孩子上学、不吸毒……总之，他们过着非常规律的生活。

你可能想知道怎样区分成功的创意者和变成“疯子”的人。问题的关键是找到恰当的平衡点。适当的躁动和探索新领域的勇气对创造力非常重要。同样，过滤不足和超连接性可以帮助人们在看似毫不相关的概念之间建立创造性的关联，而关联过多则会导致大脑“短路”。后者发生在许多才华横溢的人身上，许多未经治疗的精神疾病患者由此毁掉了前途光明的职业生涯，我们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因为创造力不仅取决于拥有绝妙的想法，还取决于由大量的工作来把它们塑造成型，然后创造出新颖的东西。为此，需要规划、组织和注意能力，而“疯癫”可能领先一步。

那么，我们得出什么结论？“疯子”更有创造力是一个神话吗？并不完全是。我们已经看到创造天赋和精神分裂症或躁狂症之间的联系有时可能非常微弱。有一些大脑的特质可以帮助我们找到平衡点：工作记忆和认知灵活性。它们是创造力的基本要素，我们将在第二章详细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