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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光明还是黑夜
皇权治下,一份圣旨便足以改变千万人的命运,同是接了圣谕,较之宋启言的欣喜,敕造赵郡王府内,年岁,地位相差颇大的二人,心境大有不同,照理说,征战沙场多年,再度启用理应欢愉,不过此时的韩安平却是愁眉不展,他百思不得其解,国朝真的无人可用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且不说论公张浦曹璐任何一人都已然绰绰有余,就是论私,江津也该举荐自己族中的后生晚辈,平一个地方叛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江老头怎就如此坚决的要把自己抬出来。
多年不涉国事,相较于疑惑,恐惧在这位战功显赫的异姓王心中萦绕更甚,自古为人臣者功高盖主便是大忌,更何况自己还……一晃景熙这个年号都用了十八年了,难道圣人天子真能不计前嫌吗,还是说…该算总账了。
韩安平出征前不敢见任何人,恐落个结党营私的罪名,那天朝堂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多年的冷落雪藏,这位曾经的国之柱石早已将行伍风气丢的七七八八,却是粘上了些许文人的穷酸气,他哪知实际情况要比自己心中所想复杂上万倍不止,他更不知皇帝没有他想的那般权术高明,没了他这个大威胁,也照样被几个权臣玩的团团转。
景熙十八年三月初六,韩安平在京师百官的恭送下率军出了城,皇帝虽说不喜这位曾经险些让他与皇位失之交臂的老将,但还是给了他相当的殊荣,王公下马,百官恭送,沿街百姓欢呼雀跃,韩安平看到的是这开封城中的官吏小民,想到的却是曾经的丰功伟业,但那些不过也都是风中流沙,一吹便散了,当真身披战甲的那一刻,韩安平早已把生前身后事抛之脑后,或许,由千千万万个黔首所流传的‘虚名’在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将军眼中才是弥足珍贵的吧。
景熙十八年四月初,暂代剑南西川节度使的魏国公张浦先一步率万余精兵逼近遂州,若说张浦其人,论作战能力也算得上勋贵中的佼佼者,但国朝数年安稳,累世功勋的张使相又倚仗着国舅身份调离了边防,回了内地当了个土皇帝,若不是战事突起,这位张使相怕是再无上阵杀敌的机会。
张浦不是饭桶草包,但高高在上的国舅爷怎会把一堆贱若粪土的土匪放在眼里,人人都知道贪功冒进是大忌,但几千年来从没少过不信邪的人,总觉得自己强过庸碌之辈,张浦就是其中之一。
四月八日,张浦一声令下,数万军士对遂州发起了猛攻,精锐当然是名不虚传,弩机,投石车,云梯一应俱全,但谁又能想到,被叛逆攻下过一次的遂州城防还是如此坚不可摧,不过半日便死伤了数百人,但城门是纹丝不动,张浦随即下令大营前压,本想提振士气的张浦没想到叛贼守军还能腾出兵力主动出击,将迁营拔寨的官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不计,围而不攻,兵马粮草均不够,唯有猛攻一法,快刀才能斩乱麻。
四月十日,张浦下令总攻,并下令,只要攻入城门,军士不论大小,均可放肆三天。说这放肆自然不是要打破森严的等级,而是放纵士兵在城内烧杀抢掠,在张浦眼里,提振士气要比那些贱民重要的多。
号角声响,鼓声阵阵,官军迅速前压,口号喊的震天响,可从军官到士兵,又有几人心中想的是忠君爱国呢,无非是欲望控制了神经,性命似乎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一队队人马攻上城墙又被击退,可这叛军又怎能和真正的精锐较量,不过是依托城防做最后的抵抗罢了,不到一日,叛军丢盔弃甲做鸟兽散,未能逃脱的自是连俘虏都做不上,一个个都成了刀下亡魂。
当张字大纛树满全城的那刻,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渐渐消散,真正的黑夜……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