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是天意啊！
“小女医术虽精，但今日为救世子，施展的乃是失传已久的‘鬼门回魂针’。此针法一出，只怕……”顾云锋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
“将军此言何意？”齐亲王妃凤眸微睁，鎏金步摇在鬓边轻颤，“梦辰丫头医术超群，本该名扬天下才是……”
严家主捋着花白胡须，浑浊的老眼中精光闪烁：“老朽行医数十载，今日得见失传百年的‘鬼门回魂针’，实乃三生有幸。这等医术若传扬出去…”
话未说完，顾云锋突然单膝跪地，玄铁铠甲与青石地面相撞，发出沉闷声响。
这位铁血将军此刻竟眼眶微红：“王爷明鉴！末将只求小女平安度日，不想……”
话未说完，齐亲王已勃然变色。他猛地扶起顾云锋，力道之大让将军都踉跄了一下：“顾将军放心！”
他声音如雷，在屋内回荡，“今日之事，在场若有人敢泄露半字，本王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着，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屋内每一个人。几个侍从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叩首。
严老家主也当即立誓：“老夫对天起誓，若泄露半字，必遭天打雷劈！”
“末将…拜谢王爷大恩。”顾云锋重重叩首，起身时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转身看向女儿，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褚云锦怔怔看着顾将军挺拔的身躯，喉间突然发紧。这是前世的她，至死都不曾体会过的爱……
老夫人见状，拄着凤头杖缓缓起身：“老身代孙女，谢过王爷庇护之恩。”
她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湿润，“这孩子自小命苦，如今……”
“老夫人言重了。”齐亲王亲自搀扶，语气罕见地温和，
“顾小姐救我儿性命，便是整个齐亲王府的恩人。从今往后，谁敢动她分毫，便是与本王为敌！”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夫人适时拄杖起身：“天色已晚，老身就不叨扰了。”
她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孙女的肩头，“丫头，扶祖母回家。”
夜半三更，顾府正厅内烛火通明。
褚云锦端坐在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缠枝纹。
厅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凝重的气氛。她抬眸环视，只见老夫人高坐主位，手中佛珠缓缓转动；顾将军面色沉凝如铁，指节在案几上轻叩；二房夫妇神色各异，而顾泽安则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满是探究。
“梦辰丫头……”老夫人终于开口，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你何时学的医术？”
佛珠突然停住，所有人的目光如利箭般射来。烛火噼啪作响，映得褚云锦面容忽明忽暗。
她轻抿朱唇，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回祖母，已有十二年光景。”
“十二年？！”许慧卿失声惊呼，手中茶盏险些打翻。
这个向来精明的二夫人此刻满脸不可置信，“你今年才多大？莫非六岁就开始……”
褚云锦微微颔首，声音轻若飘絮：“那年冬日，我在南隐寺外的山樱花林中遇见师父。他满身血污倚在树下……”
话音未落，她忽然察觉到顾云锋呼吸一滞，抬眼望去，只见父亲虎目圆睁。
“我偷拿了寺里的斋饭和水…”她继续道，声音不自觉地染上几分稚气，仿佛又变回那个在落樱纷飞中救人的小姑娘，“师父伤愈后寻到我，说要报答救命之恩…”
她顿了顿，指尖掐入掌心，“师父要求我立下毒誓，不得对外人提及此事。”
厅内烛火突然噼啪炸响，惊得许慧卿手中绣帕落地。
褚云锦看见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住，苍老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教我识药辨脉时，总爱用山樱枝在地上画图谱。”她唇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却又很快抿紧，“临别那日，师父只在我枕边留了那本《九霄御通经》……”
厅内骤然安静，只听得更漏滴答。顾云锋突然起身，铠甲碰撞声惊得烛火摇曳。
他大步走到褚云锦面前，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抬起她的下巴：“丫头，你师父……可是姓墨？他左眉有颗朱砂痣？”
厅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容映在墙上，如同皮影戏般晃动。
褚云锦只觉喉头发紧，“前世师父确实总是把‘老夫墨千秋’挂在嘴边，只是…顾将军怎会与…”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褚云锦根据前世经历随口编造的说辞，竟似乎触动了什么往事。
可是，就算有师父也是她褚云锦的师父，不是顾梦辰的师傅。那顾将军口中的师傅跟她褚云锦的师傅是不是一个人？
顾云锋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哽咽：“天意！真是天意啊！”他一把将褚云锦拉起，铁甲硌得她生疼。
这位铁血将军的声音竟带着哽咽：“当年为父在雁门关遇袭，那支淬了剧毒的箭……”
他粗粝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女儿的发顶，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母亲可还记得？”他头转向老夫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华渊十五年冬，儿臣在边关遇刺那回…”
老夫人手中佛珠突然停住，浑浊的双眼蓦地睁大：“如何不记得！”
她颤抖着站起身，手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那细作混在亲卫队里，趁你巡视城墙时……”
“一箭穿胸。”顾云锋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左胸狰狞的伤疤，“箭尖离心脉只差半寸，更可怕的是箭上淬了西域奇毒‘阎罗笑’。”
褚云锦看见顾将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军中大夫都说准备后事，是墨先生……”
“是！”顾老夫人突然激动地打断，手中茶盏溅出几点水渍落在桌上，
“那位背着药箱的游方郎中！老身记得他眉间有颗朱砂痣，用金针在你心口挑出三块黑血…”
顾云锋重重点头，铠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正是墨先生！他在我帐前守了七天七夜，用银针吊住我最后一口气。”
顾云锋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
他缓缓松开怀抱，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女儿额间那道伤疤，眼中翻涌着后怕与庆幸。
“那位高人…”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临走前曾为我卜过一卦。”
厅内烛火突然暗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突然停滞，苍老的面容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凝重：“锋儿，你从未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