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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狼岭

幽暗的松树林岭围绕着怪石坡上的巨石,静静的在夜幕中伫立着,脸盆般大小的黑石洞窟窿,正如恶魔般张着贪婪的,咧着的嘴朝向牧人羊圈的方向……它似乎在黑夜里总能嗅到点什么。没错,那正是狼岭,狼时常出没,它们栖息的地方。深夜里老远便能听见它们犹如哭泣的叫声,呜呜呜……的,引来远处牧人的猎犬愤怒的回应声,旺、旺、旺,的猛烈嘶叫声。犹如隔空对话般的传达着对狼群的报复之心。呜呜呜……呜呜呜,狼岭上的黑石洞里此时又传来阵阵起伏不定的刺耳的狼的悲凉的叫声……呜呜呜……呜呜呜……

索罗的牧场邻居,土斯大爷和众牧人的羊群早已归来,安息在满是羊粪蛋子的铁丝围栏里。黑幕中传来它们咀嚼和深沉的呼吸声,晚风吹过铁丝圈子,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羊粪的尿骚味。羊圈子旁土斯大爷的土屋里,昏暗的马灯费劲的冒着丝丝黑烟,吃力的照着四周石灰粉白的墙壁,屋顶歪斜的用几根粗细不一,扭曲的榆木和杨木耷拉着,细小的枝叉也伴随在屋顶上。狭小的窗户,厚薄不一,不规则的朝向羊圈子。老猎狗吉姆,正趴在略温热的地面上歇息着,狗舌头微微伸长着,本来灰黄的毛色,此刻在夜幕下看上去,变得黑乎乎的,让人感觉有点瘆人。它正奉命守护着羊群,保护着牧人,在这时刻都会降临危险的黑夜里,它静静的趴在地面上,感应着远处传来的异常响声,嗅着异样的味道。

土斯大爷脱去外套和背心,用羊粪块热了一铝壶水,倒在那年陈已久,用的发黑的铝盆里,盆里放着香皂,他拎起壶把子,缓缓的把温水倒进放有香皂的盆里,倒好后,又缓慢把铝壶放回羊粪炉子上,微凉的山风,一丝一丝吹来。土斯大爷愉快的擦了个澡,不知疲倦的哼着长调,火炉旁的副铁圈子上,醇香的奶茶早已热好了,他端到放着马灯的炕桌上,又顺手从壁柜里取出煮熟的风干牛肉,取了一把熟黄米和一小块酥油放进茶碗里。嘴里咀嚼着,柔叽叽的、香香的牛肉干,用干馕饼蘸着酥油茶吃,那心中自然乐滋滋的。昏暗的马灯照在他那红铜色般的面部上,两缕胡须歪耷拉在嘴唇边,他捋了捋胡须,打了嗝。又从炕头的木柜里取了瓶没有喝完剩下的老大曲,倒在金色的酒盅里,慢慢的抿了一口,看上去很陶醉的样子,正喝的有点起劲,忽然听到吉姆旺旺旺的朝土屋子后面扯咬着,哦!土斯大爷,喃喃自语道,有人来了吗?他双手撑着,下了土炕,顺势弯着腰,黑灯瞎火的在炕底下找自己那双脱皮的套鞋,费点力他踏上套鞋,又从墙圪拉里取出两节干电池,放进手电筒里,打亮、拎着匆忙朝屋外后墙边走去。此刻吉姆也停止了叫声。土斯大爷故意朝着渐近的黑影喊到谁?谁?顺便大声的嗯、嗯嗯。吓唬着来客。那黑影走近,土斯大爷定睛一看,原来是隔壁山梁子上的派力吉老汉,两人都先不语,哈哈大笑起来了,心有灵犀一点通。都彼此明白这个时间点,相聚在一起是为了什么?是夜的孤寂,是牧羊一天的无聊,是对童年一起长大的友人的想念,更是酒瘾在彼此心里作祟,不由自主的被驱赶到了一起。派力吉下马,在马桩子上拴好马,随土斯大爷一同进入了马灯屋里,见炕桌上早已备好,让人上瘾的大曲酒,乐滋滋的笑着,打趣道还是童年的知己了解自己,早早预感到自己会来,说着脱了硬邦邦的牛皮鞋,朝炕上趴着坐了过去。两人你一杯,我一语,谈天说地的,时而又哼着长调,开心畅饮着。

即使喝的再醉,土斯大爷也不忘一件事,喂吉姆和给马夜料,于是照着手电筒,把剩下的风干牛肉和馕饼、奶茶一起倒进干干净净的、银色变形的、干的狗盆里。把吉姆喂的饱饱的。接着又从旁边库房的矮梁上取下搭子,从里面捧上几捧燕麦和草籽,放进帆布制的布袋里面,归位好搭子,微醉的摇晃着,拎着帆布带子朝着马厩走去。不断的隔着马厩的墙壁,发出噗噗噗的呼唤他那匹老马的口语声。老马似乎也早有预感主人来喂它,禁不住嘶叫了一声,果不其然,心有灵犀一点通,马儿乖乖的低下拴着缰绳的头,土斯大爷顺势把帆布带套在马儿的嘴上,往马脖子上挂好帆布袋子,缕了缕它那浓密的马鬃,轻轻的呼唤了几声,便又照着手电筒回到屋子里上了炕和派力吉一起畅饮起来了。

夜色也越来越黑了,只听到蝗虫在浅浅的草丛里,吱、吱、吱的叫着,呼唤着自己的爱情伴侣,一股股芳草香味,顺着晚风轻轻飘来……飘进土斯大爷的土屋子里。此刻两人喝的正酣畅淋漓。一直到午夜时分,二人才喝到尽兴。土斯大爷缓缓扶着派力吉走出土屋子,一同走到派力吉的马前把他用力的扶上马背,只见他转过身来说道“嗨,兄弟!我先回了!晚上如果有紧急情况,请及时放枪,我们帐篷的人会来营救你的,好的!兄弟,土斯大爷回答道。”只见派力吉顺手拿起挂在马鞍子上的鞭子,朝着自己的马屁股便是狠狠的一鞭子,马儿似乎意识到主人喝醉了,驮着主人便朝来时的路奔跑了起来,派力吉在酒精的作用下,在马鞍上左右摇晃着,就是不曾见他掉下。酒醉心明的执掌着马缰绳,牢牢的随时拽着马叉子,随着马儿一路小跑着朝对面的山梁子上自家的牧场跑去了……

土斯回过头走近羊圈子,用手电筒照着羊圈四周,看看羊群正安静的卧着休息着,它们的嘴唇还不停的咀嚼着胃里的食草,倒着沫。土斯便也放心地转过身,又朝着马厩边走去了,只见马儿眯着眼,一只前蹄略微的抬起又放了下去,土斯喃喃自语道,嗨!伙计!好好休息!说着便也离开了马厩朝土屋里走去了,酒精的作用在土斯的胃里越来越强烈了,忙碌了一天的他,终于抵挡不住疲劳和酒精的作用,昏昏沉沉的睡了起来。

午夜时分,夜依然静悄悄的,猫头鹰在怪石峰上呜、呜、呜的叫着,它正紧盯着夜间出来觅食的鼠类,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这夜的黑,这夜的安宁,让整个山谷显得更加幽暗阴森。凉风吹过干旱的山坡边的几近枯黄的细草杆,发出簌簌簌的响声。不远处的山梁子上传来一阵阵的狗叫声,这引起了吉姆的警觉,也跟着叫了起来……旺、旺、旺,声音粗狂的在山谷间响起。突然,那对面的山梁子上传来了枪声和若隐若现的呼喊声,土斯大爷被这猛烈的枪声给惊的坐了起来,额头渗出冷汗,他的第一反应是狼来了,嘴里气愤的骂到,这些该死的畜生。顺手从炕头上摸到手电筒,从屋里隐蔽的角落里,取出老猎枪和几发子弹,光着脚冲出屋子,先急忙巡视一圈自家的羊圈看羊群依旧安然无恙的卧着,静悄悄的。又跑去马厩看看,老马真站立着打着盹。于是才悬下心来,仔细听着夜色中的一动一静。并用手电筒不断的晃动的照着四周。观察有没有异常……这时从山梁子刮来一阵阵凉风,吉姆叫的更凶了,它似乎嗅觉到了什么气味,开始愤怒的叫着,旺旺旺……就在土斯大爷手电筒旋转的照着的不远处的山梁子上,一双双发绿光的眼睛,正盯向自家的羊圈,遭了!狼群来了!放枪!放枪!不远处的派力吉家也传来砰、砰、砰的几声枪响,土斯大爷也急忙把子弹上好枪膛,搬动扳机,朝着绿眼方向就是一枪,枪声过后,他又用手电筒照着刚才绿光出现的地方,发现绿光不在了,这又急忙上好枪膛跑到屋子后面,发现有黑影在不停的来回周旋。你这畜生,愤怒的发丝直直竖起,举起枪就朝着那黑影的上空一枪,咚的一声,震的人耳朵闷闷的,吉姆更加疯狂的叫着,旺旺旺……它一定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什么!土斯大爷用手电筒照着黑影的方向,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了。估计是这可恶的狼,被吓得不轻,快快逃离去了。静静观察了好一会,见没有什么动静了,吉姆的叫声也渐渐松了些,还是不放心的来回在羊圈周围巡查了两边,才放下心回到土屋子里,点上马灯,卷了一根莫合烟,猛的吸了两口,幽暗的灯光上,飘过几缕缕烟雾。此刻的他从酒醉中早已醒过来,睡意全无,喝了口温开水。静静的回想起一段往事来。

那年,一个没有月色的秋天的夜晚,周围一片漆黑,他和父亲正在土屋子里睡觉,突然羊圈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的骚动,父亲赶忙起身拎着马灯冲出屋子,跑向羊圈子,用马灯照去,发现大群羊扎成一堆,空地上躺着好几只大羊,喉管全部断了,羊的尾巴有被撕咬过的痕迹,父亲心痛而又气愤的骂到,这些畜生,贪婪的畜生,害人不浅。说着又冲进屋里,取出老猎枪,砰、砰、砰的朝羊圈四周的上空放了几枪!然后,进到羊圈里,把那几只被狼咬破喉管吸血而死的羊,一只、一只拖出来。摆在屋子里,等待天亮,把它们掩埋了。

那一刻,父亲沉默了许久,陪伴他的只有味道浓浓的卷烟。他还时不时的抚摸着,我睡着时的小脑袋。

想着、想着,土斯大爷又从往日的回忆中渐渐清醒过来,长叹了一声,他深深的懂得,生命的意义,动物的生存法则……狼没有错,错在人破坏了它们的生存的食物链。才导致这样的悲剧发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清晨,一缕缕温和的阳光从山的那一边缓缓升起,驱散了清晨山间的寒气,一只孤鸟正啾啾啾叫着,飞过黑石墩子,穿过山野的宁静,飞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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