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万河
边阴城的青石板路上，玄色骏马踏碎一地夕阳。
江游扯了扯褪色的衣襟，露出颈间未愈的灼痕——那是三日前与毒蛛兽尾刺擦过的印记，此刻正被晚霞染成暗红。江游出城时，还是一文弱书生模样，现在虽说蓬头垢面，可整个人结实了不少，连个子都好像窜高了，乍一看倒像个落草的汉子。
江游识海深处的元素共鸣阵愈发凝实，掌心轻轻一握，便能感受到游离的火元素如雀鸟般扑腾。
城门楼的铜铃忽然叮当大响，宋步洲的大嗓门顺着风飘来：“哪儿来的贼骨头，敢在江阴城撒野？赶紧关城门，准备戒备！”
江游勒住缰绳，看着宋步洲指挥关城门戒备，这家伙鼻尖还沾着点门轴的黄油：“送不走，你这嗓门能把城墙震塌。”
“嗯？是公子回来啦！可算把您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了！你们几个王八蛋，我不是告诉你们大开城门，迎接公子回来，哪个王八蛋让你们关门的”铁靴砸在石板路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守将甩着抹布狂奔而来，腰间佩刀在暮色中晃出细碎的光。
江游对这个宋步洲很有好感，这家伙很有趣，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游能感觉到这家伙虽然在奉承自己，但是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宋步洲搓着油手嘿嘿笑，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您走之后，城西乱葬岗闹了半个月的鬼火，夜里鬼哭狼嚎的，听说好几个路过的百姓看到有个鬼影在坟包里爬出来，跟其他的鬼东西打了起来，都吓坏了，以为闹鬼呢，巡城卫的弟兄们都不敢靠近。可是自打您回来……”他猛地直起腰，朝着空荡荡的城门比了个砍瓜切菜的手势，“得嘞，啥妖魔鬼怪都没了！”
江游心头微动，想起在乱葬岗召唤的骷髅士兵。那时他为了尝试自己的亡灵魔法，看看在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有没有区别，召唤之后，那个骷髅还留在那里，估计是这东西。他伸手拍了拍宋步洲的肩膀，后者的肌肉在粗布衣衫下硬如铁块：“守好城门，比什么都强。”
江游在身上摸了摸，摸出来那个绣着歪扭虎头的药包，扔给宋步洲，并扔给了宋步洲一大块他觉得这半个月里吃过最好吃的妖兽肉。“谢谢了，这个药包真不错。就是被我弄脏了。”
宋步洲慌忙伸手去接，眼里满是激动，那是半月前江游他随手接过的东西，此刻却在两人眼中成了护身符般的存在。
玄色骏马在江游一声清脆的“驾。”中远去。
在这个拳头能劈开山石的世界里，有人愿意把笨拙的善意藏在油污的手掌里。
暮色中，少年嘴角微微扬起，又迅速压下。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善意往往比刀剑更难让人设防。
江府。
府门口两个护卫看着在江府下马的“强盗”，仔细一看是大公子，于是一个牵马，一个让行。
府内，主院几个青铜灯树映出摇曳的影，江游刚跨过门槛，抬眼望去，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正背手立在廊下，腰间玉佩随呼吸轻轻起伏，正是离家三月有余的父亲江万河。
“父亲。”江游垂手行礼，目光在对方肩头停留半瞬。记忆中那个总带着硝烟味的背影，此刻笼罩着结丹修士特有的沉稳气息，衣摆无风自动，袖口绣着的暗纹飞虎仿佛随时会踏云而起。
江万河在江游到了府门口时，灵识就在探查江游，他这个大儿子，自从发现不能修炼，就不爱说话，不得不说他这个儿子有些自卑，现在抛开他身上的脏污不看，身上虽然没有真气流转，此刻却见少年腰背挺直如松，衣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带着锻体修士的流畅，颈间未愈的灼痕，他能看出来这是让2阶初期的毒蛛兽给伤的，看他恢复情况，这小子走的体修的路子。更妙的是那双眼睛——沉静如深潭，却藏着不属于少年的锋芒。
“回来就好。”江万河抬手虚扶，声音里带着三分疏离，“厨房熬了米粥，先去用饭。”
话落时，他忽然屈指一弹，袖中飞出三枚铜钱大小的金片，呈品字形袭向江游面门。这招“金钱问心”是江家祖传的探脉手法，能瞬间震开经脉，探知修士体内灵气运转轨迹，既然用灵识没有探查出来什么，他也不确定是不是用了隐藏修为的功法。
江游瞳孔骤缩。
“叮——”
金片擦着眉骨飞过，在廊柱上留下三道浅痕。江游后退半步，银漆布满全身，掌心已沁出冷汗：“爹这是何意？”
江万河的瞳孔微微收缩。方才金片触及对方皮肤时，他竟感受不到什么灵气波动，更令他心惊的是，长子竟能仅凭肉体反应卸去三成力道，这等战斗本能，远超练气期修士。
“三个月前，你连握剑都手抖，现在却能硬接结丹修士的探脉术。”江万河忽然上前，指尖点向江游膻中穴，声音冰冷，动了杀机。“而且尚武的丹田是你治好的，现在放开识海，让为父查魂，若真是小游，为父自会用秘法护你。”
他忽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若敢有半分魂魄不对，指尖凝聚的剑气，必斩夺舍之魂。”
江万河指尖的剑气在江游膻中穴前凝滞成霜。少年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喉结滚动间却扬起唇角：“爹若信不过，便可查魂。我所修炼的不过是玄阶中级练体功法“金甲战体”，我用妖兽血淬炼的身体，姐姐也看到过，至于尚武的丹田，那是仙人手段，是我在云泽山得到了仙人传承。”他抬起头，眼中映着廊角铜灯的火光，然后等着江万河查魂。
江万河看江游等着查魂，指尖剑气“噗”地消散。：“先去见你母亲，莫让她等急了。”
对于江游，他时常感到亏欠，他相信江游就是他的儿子，因为查魂终究是有损伤的。
偏院的门一推开，艾草香混着莲子的甜腻就扑了满脸。江游看见母亲还在以泪洗面，较好的面容有了几分憔悴疲乏，手里抓着一盏琉璃灯。
江游看到七盏灯上的小虎画像被火光映得活蹦乱跳，那是他小时候用朱砂涂的，歪歪扭扭像喝醉的猫。
“小游！”顾静宜手里的灯盏差点摔了，贴身侍女抓紧求搀扶夫人，快步走过来时，将江游拥在怀里，“你这小子，你可知道娘担心成什么样，不是告诉娘几日就回么，你让娘担心死，山里头的妖兽没把你当点心吧？”
江游任她摸着自己的脸，顾静宜用手帕给江游擦去脸上的尘土，脏污。江游从储物袋掏出用油纸裹着的灵果：“云泽山的老树上摘的，我吃了一个，味道很不错。”“还跟个散修学了锻体术，您看这肌肉，能扛住毒蛛兽的尾巴扫呢。”
顾静宜的手指划过他胳膊上的旧疤，看到脖子的灼痕，心疼不已，忽然从针线筐里翻出个绣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碎朱砂：“你走后，娘每天往里头塞一味药，想着万一你在山里遇着蛇虫……”话没说完，声音就哽住了。
这时，屏风“哗啦”一声被撞开，江尚武一头冲进来，腰间佩剑上还挂着片妖兽鳞甲：“哥！我突破练气二重了！丹田一点都不疼了，我的狂剑诀已经快到初期圆满了.......”看见母亲瞪过来，立刻缩了缩脖子，挠了挠脑袋。
江游笑着扔过去一颗毒蛛兽内丹，蓝光在少年掌心跳了跳，江游道：“这是妖兽内丹，我也不知道怎么使用，你去问问父亲，看看怎么能吸收掉。”
江尚武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跑出去时撞得屏风直晃，“爹，爹，你在哪呢，我哥给我点好东西，这个东西我怎么吸收掉他。”
“小游，你看这花纹好看吗？“江雪竹听见脚步声，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抬头露出疲惫的笑容，“我想在成人礼上穿这件披风，或许......或许能给自己些勇气。”
“对啦，小游这个是姐姐绣好的手帕。”
江游接过姐姐手里的手帕，右下角纹着两个小人，一男一女。跟他前世的手帕基本上一致，江游双眸有些湿润，喉咙发紧，他有些想晓风了，他这突然发现姐姐的指尖布满针眼，绣线里混着几丝血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只顾着修炼，却忽略了姐姐承受的心理压力。“姐，相信我，没有人能逼你做任何事。”。
子时的演武场，江万河站在青石台上，五柄飞剑在袖口隐隐发颤。他看着儿子走来，衣摆下露出的小腿肌肉紧绷，像淬了铁的棍子，分明是淬体期四重，按这个大陆的体修境界划分淬体境，锻骨境，铸脏境，凝血境，蜕凡境，不灭境，归一境，渡厄境，他还不知道更高境界是怎么样的，他见过最高的体修，也只是凝血境！
夜幕低垂，明月洒下清冷光辉，将练武场染成一片银白。江万河立于石台前，眼神锐利如鹰，凝视着对面的江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今晚，爹就用练气六层的修为陪你过过招，让我瞧瞧你从仙人传承里学到了什么本事！”
言罢，屈指一弹，石台上的聚灵阵瞬间亮起，符文闪烁，灵气四溢。未等江游回应，江万河已率先发难，掌风裹挟着碎石呼啸而来，那碎石在强劲的内劲加持下，宛如出膛的子弹，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逼江游面门。
江游神色一凛，沉腰扎根，浑身银漆般的纹路陡然亮起，散发出神秘而强大的气息。他迅速抬起左臂，肌肉紧绷如铁，硬生生地挡下这凌厉的攻势。与此同时，右手紧握成拳，借着身体的扭转之力，如猛虎出笼般狠狠砸向江万河。
“有点意思！”江万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身形微微一晃，如鬼魅般避开这一拳。紧接着，他袖口一抖，两枚铜钱如流星般飞射而出，铜钱旋转着，带起阵阵风雷之声，正是江家绝技“双钱贯日”。这两枚铜钱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到了江游眼前。
江游不慌不忙，双手化掌，刹那间，呼啸着迎向铜钱。“轰！”两声巨响，手掌与铜钱在半空中猛烈碰撞，火星四溅，光芒四射。趁着这混乱之际，江游脚尖轻点地面，施展出“风行步”，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在地面留下一串火印子，眨眼间便绕到了江万河身后。他猛地抬起手肘，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砸向江万河的后背。
江万河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不慌不忙地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了这一击。他赞许地挑眉，突然气息一变，修为瞬间提升到练气七层。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掌风重若千钧，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向江游压去。“锻体修士，敢硬接吗？”江万河的声音如洪钟般在练武场回荡。
江游战意昂然，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激发了他体内的全部潜能。金身战甲全力运转，银色的光芒笼罩全身，如同一尊战神降临。他迎着那排山倒海的掌风，毫不退缩，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掌。胸口如遭重锤，仿佛被石磨碾过一般，剧痛袭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口来。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轰隆！”就在江游落地的瞬间，聚灵阵光芒骤暗，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场战斗的激烈。江万河趁机欺身而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剑身闪烁着寒光，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他大喝一声，施展出江家的家传武技狂剑诀的剑招。只见长剑如游龙般飞舞，剑影闪烁，每一剑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直逼江游要害。
江游在地上一个翻滚，迅速站起，此时他已决定动用魔法，一股强大的元素力量在他身边汇聚。“火墙术！”江游大喝一声，一道炽热的火墙瞬间出现在他身前，阻挡了江万河的凌厉攻势。火墙熊熊燃烧，热浪滚滚，江万河的长剑砍在火墙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火星四溅。
江万河眉头一皱，他可没感觉到江游动用一点灵力，那他怎么释放的。他脚尖一点，身形跃起，如大鹏展翅般越过火墙。在空中，他再次施展狂剑诀，剑影如暴雨般向江游倾泻而下。江游不慌不忙，“土盾术！”一面厚重的土盾出现在他身前，将剑影尽数挡下。土盾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剑痕，但却始终没有被攻破。
江万河落地后，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他收起长剑，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周围的空气变得寒冷刺骨，无数冰锥凭空出现，如雨点般向江游射去，冰锥术。
江游看漫天的冰锥袭来，他转手释放无数个小火球术，漫天的火球砸向江万河。
江万河手中长剑挥舞，火球化作点点火光消散在空中。
两人你来我往，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江万河不断施展各种武技，长剑、铜钱、掌风、冰锥，各种攻击手段层出不穷；江游则巧妙地运用魔法和肉身力量，火墙、土盾、风卷，一一化解江万河的攻势。
突然，江万河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江游心中一惊，连忙警惕地环顾四周。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背后一股强大的气息袭来。他来不及转身，只能再次施展金身战甲，全力防御。江万河如鬼魅般出现在江游身后，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风卷残云，狠狠刺向江游的后背。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江万河的长剑刺在江游的金身战甲上，却被一层淡淡的火元素和土元素光芒挡住，刺穿防护，刺进了江游后背，但是无法再前进分毫。江游趁机转身，“大火球术！”一个巨大的火球将空中的火元素汇聚，凝聚成型，带着强大的热浪，向江万河轰去。
江万河没想到江游还有如此后手，他连忙侧身一闪，火球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在地上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江万河心中暗自惊叹，江游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好小子，不愧是得到仙人传承的人！”江万河大喝一声，再次施展出狂剑诀，这一次，他将练气七层的修为全部爆发出来，剑影如闪电般闪烁，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江游感受到这强大的压力，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口中念着咒语:“灵雷悠悠，星芒缀流。天河之电，幻影潜游。我以心祈，雷华绽眸。清响破寂，邪魅皆休。”“怒击”雷神的虚影在江游背后浮现。越发真切。
“轰！”两股强大的力量在半空中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光芒四射，气流激荡，整个练武场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笼罩。尘埃落定，江万河和江游相对而立，两人的衣衫都被劲风撕裂，头发凌乱地飞舞着。
江万河望着眼前的江游，眼中欣慰与赞赏交织，熠熠生辉。他忍不住连道三声“好”，声音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好！好！好！好小子，有这般能耐！只要能战胜宋俊涛，将四国大比的名额拿过来，雪竹的婚约即可解除。”
江游闻言，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而温和的笑容。他收起金甲战体，动作流畅而自然。紧接着，他恭敬地躬身，姿态谦逊有礼。
随后他熟练地拾来些干燥的树枝，将其堆叠成锥形，随后指尖轻点，一缕火苗从指尖跳跃而出，精准地落在树枝堆上。瞬间，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江游将妖兽肉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用细长的树枝串起，架在篝火上方。油脂滴落在火焰上，“滋滋”作响，瞬间腾起一缕缕白色的轻烟，肉香也随之弥漫开来。他不时地翻转着肉串，让每一块肉都能均匀受热。
随着火候的增加，妖兽肉的表面逐渐变成诱人的金黄色，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江游凑近闻了闻，满意地笑了笑，又撒上一些食盐，与肉香相互交融，那味道愈发勾人食欲。
江游看向父亲：“尝尝。”
水的月光倾洒而下，柔和地笼罩着父子二人，将他们的身影在地上拉得修长。这场激烈的战斗，似一座桥梁，不仅让江游在实战中磨砺了自身，实力得以提升，更悄然拉近了他与父亲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