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哲学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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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教育的社会属性

教育是培养人的一种社会活动,它的社会职能,就是传递生产经验和社会生活经验,是促进新生一代的成长和社会生活的延续与发展所不可缺少的手段,为一切人、一切社会所必需。从这个意义上说,教育是人类社会的永恒范畴,与人类社会共始终。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积累的知识越来越丰富,教育对人的发展和社会发展的作用也就越来越显著。只有通过教育(不仅仅指学校教育,还包括社会教育、家庭教育等),人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

我们来看看印度狼孩的故事,狼孩刚被发现时,生活习性与狼一样:用四肢行走;白天睡觉,晚上出来活动,怕火、光和水;只知道饿了找吃的,吃饱了就睡;不吃素食而要吃肉;不会讲话,每到午夜后像狼似的引颈长嚎。护理人员经过七年的教育,才掌握45个词,勉强地学几句话,开始朝人的生活习性迈进。她去世时估计已有16岁左右,但其智力只相当于三四岁的孩子。如果狼孩在出生时不属于先天缺陷,则这一事例说明:人类的知识与才能不全是天赋的,直立行走和言语也并非天生的本能,所有这些都是后天社会实践和劳动的产物。

心理学研究已经证明,人类从出生到上小学以前这个年龄阶段,对人的身心发展极为重要。因为在这个阶段,人脑的发育有不同的年龄特点,言语的发展可能有一个关键期(发音系统逐渐形成比较稳定的神经通路,以后要重新改变,非常困难)。错过这个关键期,会给人的心理发展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因此,长期脱离人类社会环境的幼童,就不会产生人所具有的脑的功能,也不会产生与语言相联系的抽象思维和人的意识。这就从正反两个方面证明了人类社会环境和教育对婴幼儿身心发展的决定性作用。

教育不是纯粹的,更不是存在于真空之中,而是社会的存在。当然,在今天,随着社会的发展,随着教育系统的越来越庞大,信息涵盖量的丰富,社会变化的瞬息万变,人们认识到仅仅强调教育的非纯粹性已经远远不够。我们还必须认识到,教育本身是一个复杂的大型场域,而社会则更是一个不知要复杂多少倍的“巨型场域”(在布迪厄看来,“国家就可以被看成是诸场域的复合体”注34),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场域之网。

社会这一巨型场域之网包含了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内容。从涉及的种类来看,仅以经济层面的场域为例,便包括了工业场域、农业场域、信息产业场域、服务业场域等众多类型的子场域;而所有这些子场域自身,又都含有可继续细分下去的众多子场域乃至更下位的具体场域。注35不过,社会作为巨型场域之网的真正复杂之处,在于其所涵盖与涉及的众多场域纵横交错、交叉重叠,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牵绊、相互纠缠的错综格局。注36这也就是说,我们平时所了解的或讨论的诸如政治、经济或文化等,其实他们并不是只有政治、经济或文化等自身方面的内容,同时他们还包含或渗透着其他方面的内容。这也就说明,政治、经济、文化等内容实际上也不是纯粹的存在。

按照这种逻辑,我们自然就可以推导出教育也不是纯粹的存在这个结论。

本质是,在一定程度上,所有的教育(活动、系统、模式等)都会或多或少有着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因素的影子。也就是说,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因素都会不可避免地“加入”或“融入”到教育中。我们以教育的“政治加盟”为例,便可发现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为了政治目的而设计、实施的教育。这类教育存在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为了保证政治意图的实现。例如,学校会设置一些政治类课程或政治类内容。此类教育既是整个教育中的一个实体性组成部分(与语文教育、数学教育、外语教育等其他实体性组成部分并列),也是政治在教育中的一种“法定性存在”或“强制性存在”。注37

第二种情况,并非为特定的政治目的而专门设计并组织实施的特定教育,虽然如此,但特定的政治对教育依然提出了要求。专门的政治类课程之外的文史类课程及教学中被要求遵循或不得违反的一些政治原则注38,便是这样。这些教育因为需要符合一定的政治原则,遵循相应的规范而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所以说它们便成为政治中教育的“规范性存在”。

第三种情况,教育自身所带有的教育性与政治性双重属性。例如学生在班级中,自我组织社团、管理社团、维护社团,或者在学校生活中,自我保护、争取权利等,既属于教育范畴,因为这是学生在学校的引导下,学生自我学习与体验的重要方式之一;也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是政治活动在学校的复制,因为这也是一种社会的政治生活,这种生活延伸到学校教育中,以一种特殊形式进行“预演”。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教育成为社会政治场域中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

由此可见,教育中无处不在的“政治印记”说明,所有的教育都不可避免地和政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政治就在教育中生存。也可以说,政治是教育中的一种成分、一种特性。这些政治成分或政治特性展现着政治场域与教育场域的交集。注39从这个角度来说,教育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政治,这种特殊性体现在育人方式上,体现在它是通过教育来呈现和实现的。

这些认识的产生既源于对教育的认真观察,也是鉴于对理想教育观的深层剖析。理想的教育并不是说就要疏离政治生活,相反,教育并不应该远离政治,而是应该以一种正确的方式培养“政治人”。亚里士多德曾一针见血地指出:“人天生就是一种政治动物。”注40从这个角度来说,培养“政治人”便是教育的一个重要目标。实际上,很多人在呼吁理想的教育,呼吁教育能够培养孩子的自由意识,教育应该让孩子养成独立自主的精神品质,实际上这种对教育的构想本身就富有十足的“政治”色彩,因为这些品质属于权利、权力的范畴。所以说,教育的关键并不是要不要培养“政治人”,而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培养什么样的“政治人”。注41认为教育与政治没有关系,教育的目的就是培养纯粹的人,认为教育没有任何政治成分的说法,都是片面的、不切实际的。注42

同样,如果我们按照这种思路和逻辑来认识教育,会发现教育也会包含经济、文化及其他社会因素,也会存有经济印记、文化印记,以及其他社会印记。于是,我们同样可以认为,教育其实也是一种经济、一种文化、一种其他的社会因素,是呈现于教育之中并通过教育而得以实现的特殊的经济、特殊的文化、特殊的其他社会因素等。注43

从这里可以看出,把教育看成是一种独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活动,与我们通常说的“教育是一种培养人的活动”并不矛盾。前者没有无可能否定后者,而是要在肯定后者的前提下,实事求是地审视一下与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因素“划清界限”的单纯的教育究竟是否存在,不具任何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属性的单纯的人究竟能否诞生,以期对教育自身社会成分的复杂性和培养的人的意涵的丰富性获得更加真实、全面的认识。注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