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塔下的死亡
贝修警官奉命调查“老塔”事件的真相,当掌握必要的情况后,他就搭上了开往法国中部的那趟列车,在到达盖雷车站时下了车。
第二日上午,贝修警官又坐上了一辆小轿车,前往马佐雷什镇,目的是先去造访一个有钱的工厂主。这位工厂主名叫乔治·卡泽冯,住在一座城堡里。这座城堡地处克勒兹河围绕着的海岬上,是一栋古老而宽敞的大住宅。
乔治·卡泽冯属于当地的一位重要人物,他除了是个有钱的工厂主之外,还担任着省议会的主席。他40来岁,虽然长得相貌平平,但正当年富力强,且举止潇洒,因此在当地赢得了许多人对他的尊重。
贝修警官之所以前去造访乔治·卡泽冯先生,原因是“老塔”属于他的地产,故此贝修警官到达卡泽冯先生所居住的城堡时,他立刻在前边引路,把贝修警官带到了“老塔”那里。
他们二人先穿过一座栽种着栗子树的美丽公园,然后就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高塔跟前,这是马佐雷什镇唯一残存下来的古老遗迹。塔尖直指苍穹,克勒兹河从塔脚下流过。
河的对岸,是属于达莱斯尔家的领地。在距离河岸大约12米远的地方,有一堵庞大的砾石墙。这堵墙耸立着,看上去就像一道河堤。在砾石墙上方五六米高处,镶着一个像阳台一样的大平台,花园的小径就直通到这里。
大约十天前的一个早晨,有人在这里的河岸边发现了年轻的约翰·达莱斯尔伯爵的尸体。在尸体上,除了头部有从高处坠落时擦破的一丝痕迹外,其他地方再也没有任何伤痕。不过,在对面平台的树林里,倒有一根新折断的粗树枝垂在树干旁。由此人们认为,达莱斯尔伯爵可能是置身于这根树枝上,但由于树枝不堪重负,因而折断了,致使达莱斯尔伯爵坠落到了河中,酿成了惨剧。根据当地官方意见,认为约翰·达莱斯尔伯爵属于意外身亡,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所以已发出了埋葬尸体的许可证。
但是对于达莱斯尔伯爵的死亡事故的这一解释,警方却不认可,尤其是贝修警官,他认为约翰·达莱斯尔伯爵的死绝非那么简单,因此他便奉命前来调查这个事件。
“这位年轻的伯爵为什么要爬到树上呢?他究竟搞的是什么名堂呢?”贝修一边走着,一边向乔治·卡泽冯先生问道。
“他是想从高处就近去看看那座主塔,因为那是达莱斯尔家族的发祥地。”乔治·卡泽冯先生应声回答道。
贝修警官点点头,像在沉思着什么。
乔治·卡泽冯先生接着又说:“警官先生,情况基本也就是这样,我无法给你提供更多了。你知道,由于我的再三请求,你们的警察总署这才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我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有一半是为了这个案件本身,但主要我还是希望你通过调查,能查出事实真相。因为现在这里流言蜚语很多,甚至有的人还对我恶语中伤,我很想用事实来结束这一切无聊的事。你好好地调查吧,尤其应该去登门拜访伊丽莎白·达莱斯尔小姐,也就是约翰·达莱斯尔伯爵的姐姐,她现在是他们这个家族唯一幸存的人。当你调查完毕要动身回去时,请你来对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贝修听完卡泽冯先生的话,他先到高塔脚下探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于是他迈步走进庭园。
庭园里,由于楼梯和地板都塌陷了,看上去到处都是破砖碎瓦。贝修在庭园里转了转,接着他来到马佐雷什镇的镇街上,开始找人询问。之后,他又拜访了镇长和教堂神父。当到了下午两点钟时,贝修走进了那个小径直通平台的花园。
这个花园不大,被一像小城堡一样的建筑物隔成了两半。在花园里,贝修见到了一位老女仆,于是贝修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并求见达莱斯尔小姐。
老女仆热情地应承了贝修的请求,把贝修引进一间低矮的客厅里。客厅中的陈设很简陋,看不出一丝儿豪华。
此时,伊丽莎白·达莱斯尔小姐恰好正在客厅里,同一位先生谈话。
“啊,亲爱的朋友,你总算来了!今天早晨在报纸上一看到你要来克勒兹的消息,我立刻就驾着我那辆六匹马的车赶到这儿,我一直在等着你呢,可以随时听你的差遣。”瞧见贝修从外面走进来,与达莱斯尔小姐谈话的那位先生站起身高兴地说道。
而达莱斯尔小姐这时也站起身,表示欢迎贝修的到来。
“达莱斯尔小姐,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贝修警官,他是总署的特派员。有他来负责这件案子,你可以放心了。我还没见过比他更有智谋的人,他可是一位大师。贝修,你说吧。”还没等贝修开口说话,那位先生接着说道。
此刻,贝修简直变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认出这位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化名为吉姆·巴奈特的亚森·罗宾。
对于罗宾的到场,贝修是万万没料到的。只见他面露愠色,心想:“又是罗宾!我怎么总也躲不开他呢?凡事只要他这个讨厌鬼一插手就糟了,说是合作,可他不是愚弄别人就是要敲竹杠,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别的目的了!”
罗宾见贝修低头缄默不语,便微笑着又说起来:“嗯,达莱斯尔小姐,贝修警官时间很宽裕,他要核实一下他所获得的证据。既然你我之间尚未交换看法,那么就请你把你所知道的与你弟弟达莱斯尔伯爵惨死有关的情况谈一下,好吗?”
伊丽莎白·达莱斯尔肩披黑纱,身材修长,端庄的面庞,透出一种庄严的美。听了罗宾的话后,她有些哽咽着对贝修说道:“既然巴奈特先生要我谈与我弟弟有关的事情,那我就不推辞了。贝修先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就尽管问吧,我一定会回答你。”
可是,还没等贝修开口询问,罗宾却抢先说道:“达莱斯尔小姐,我的朋友贝修警官想知道,你最后一次见你弟弟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一听罗宾这样代替自己去问达莱斯尔小姐,贝修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心想这个讨厌鬼,又开始捣乱了!但是看见罗宾那种极其热心的表情,贝修只好忍住了怒气。
但达莱斯尔小姐没有发觉贝修脸上的微妙变化,她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哽咽着说道:“我最后一次见我弟弟时,是那天晚上10点钟。当时我们像往常一样刚吃过晚饭。”
“他夜里出去了吗?”罗宾接着问。
“我弟弟只是到凌晨时才出去的,大约是凌晨3点半钟。我们的老女仆听见了他出门的声音。”
“那么,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头天晚上,我弟弟告诉我说他要到平台的高处去钓鱼。当然,这也是他平时最喜爱的消遣方式。”
“可是从凌晨3点半到发现他的尸体为止,在这段时间里,你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有情况。大约6点一刻,我听见了一声枪响。”
“枪声?那也许是某个盗猎者开的枪呢?”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在心里感到有些忐忑不安。于是我就起身穿好了衣服。等我赶到平台那里时,对面已经有好些人在那里了。”
“可是在验尸时,却没有发现被子弹击中的伤痕,对吗?”
罗宾见达莱斯尔小姐有些踌躇不答,就执拗地说:“达莱斯尔小姐,我现在恳求你回答这个问题。”
达莱斯尔小姐看了一眼贝修,然后郑重地说:“不管事实如何,在我的心里,我认为枪声与我弟弟的死还是有关联的。因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我弟弟的死因。”
“也许是他不慎失足摔落下去的呢?”
“不可能。我弟弟年轻体健,他一向谨慎小心,身体又十分灵活,他决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把自己置身于一根脆弱的树枝上。”
“可是这根树枝毕竟已经被折断了呀?”
“这根树枝是已经折断了,但也没有任何根据就能够说明,这根树枝就是我弟弟在那天晚上折断的啊!”
“那么你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了?”
“是的。”
“甚至你还对别人说出过罪犯的名字,是这样吗?”
“是的。”
“那么,你是根据什么才这样说的呢?”
达莱斯尔小姐沉思了一下,接着说:“说来有些话长了,那还得从24年前的一件事情说起。24年前,我父亲因为他的公证人卷款潜逃,只得宣告自己破产了。为了偿付债务,我父亲不得已去向盖雷一位有钱的工厂主求救,从这位工厂主的手中借贷了20万法郎。但是,这个借贷附带一个条件,就是五年内如果我父亲还不清这笔借款,那么我们在马佐雷什的城堡和地产就得都归这个工厂主所有。”
“这位工厂主就是乔治·卡泽冯吗?”贝修总算有了一个插话的机会,于是抢先朝达莱斯尔小姐问道。
“不,乔治·卡泽冯的父亲,对吧?”罗宾朝贝修挤了一下眼睛。
“说的没错,就是乔治·卡泽冯的父亲。”达莱斯尔小姐肯定了罗宾的话。
贝修深感自己被罗宾戏弄了,他恨得直咬牙,真想过去捣上罗宾一拳。可是有达莱斯尔小姐在场,他感到如果自己那样做,实在有失身份,因此便又一次忍住了。
“这样看来,当初乔治·卡泽冯的父亲是很喜爱你们这座城堡了?”罗宾向达莱斯尔小姐问道。
“是的,他喜爱极了。有好几次,在他的借约还未到期时,他就想让我搬出城堡,然后城堡归他所有。后来,过了4年零11个月,我父亲患脑溢血去世了,他就预先通知我的叔叔兼保护人,说我父亲的借贷已到期限,让我们搬出去。由于我父亲逝去后,没有给我们留下分文,结果乔治·卡泽冯的父亲就把我和弟弟约翰撵出了城堡。没办法,我和弟弟只好跟叔叔一起住在这儿了。我叔叔收入微薄,身体又不佳,不久,当乔治·卡泽冯的父亲去世后,他也跟着去世了。”
罗宾和贝修全神贯注地听完达莱斯尔小姐这番话,然后罗宾便又巧妙地说道:“达莱斯尔小姐,根据你刚才所说的这些事情,我的朋友贝修警官,他可能看不出这个和你弟弟的死有何关联,你不妨再解释一下,好吗?”
罗宾总这样以贝修不懂或不明白为借口,来引导达莱斯尔小姐回答问题。此时贝修虽依然不甚高兴,但他已知道罗宾这么做的深意了,于是他内心中的不快,便逐渐消减下去。不觉对罗宾采用的这个方法,有些赞同和佩服起来。
“这个罗宾,我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了!”贝修在心里感叹着。
可是达莱斯尔小姐这时却惊诧地看了下贝修警官,脸上微微露出鄙夷的神情。
彼此都沉默了片刻,达莱斯尔小姐继续说道:“自从叔叔死后,只有我和弟弟约翰两人住在这个宅子里,整日只能面对着被人占去的城堡和主塔。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弟弟约翰懂得更多了,他的心里也越发敏感,也越来越痛苦。因为他觉得那座城堡本应是父亲留给他的产业,然而却被别人从那里逐了出来,实在有些想不通,所以他经常郁郁寡欢。”
“后来,我弟弟就经常去埋头清理家里的卷宗,阅读那些与我们这个家族有关的书籍。不料有一天在书堆中,他找到一叠纸,上面写的是我父亲近几年内的收支账目。另外,在这一叠纸里,还记载了父亲曾经顺利地做过几个土地买卖的事情,赚了一笔钱。他把这些钱存入了银行,而在那账目中还附有一张在银行存钱的字据,这笔钱已达20万法郎。为了查证这笔钱,我曾到银行去询问过,结果得知在我父亲去世前的一个星期,我父亲已到银行提取了这笔款子,并且还销了账户。”
“这笔钱的数目,不正和你父亲在几星期后要偿还的借款数目相同吗?那他为什么还要延期去清偿债务呢?”罗宾有些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达莱斯尔小姐哀怨地说道。
“那么依你看,他是把这20万法郎另藏到别处了吗?”
“是的。”
“但是你父亲会把这笔钱放在什么地方呢?”
达莱斯尔小姐起身拿来了一叠20来页的纸,然后递给了罗宾和贝修。他俩将这叠纸接在手里,只见纸上写满了数字。
“也许那笔钱的答案应该在这儿。”达莱斯尔小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最后一页纸,让罗宾和贝修看。
罗宾把最后那页纸拿到上面来,但见纸上画着一个圆周的3/4,在圆周的右面,又另画着一个半径较小的半圆。而这个半圆,又被四条线切开了,且在其中两条线之间,还画有一个小小的十字。这些线条起初是用铅笔画下的,但又被人用墨水重新描画了一遍。
“这是什么意思?”罗宾问道。
“我和弟弟花了不少时间,也没有弄明白这张图。后来有一天,我弟弟约翰猜想这张画有可能就是‘老塔’外部的平面缩影图。那两个互相衔接的圆周,表示的是两个大小不同部分的方位。这四条晕线就是城堡上的四处雉堞。”
这时,罗宾插话说道:“而那个十字,就是你父亲藏匿20万法郎的地方,而他也准备等到了还款期那天再如数付讫。”
“是的,我也这样认为。”达莱斯尔小姐说道。
罗宾仔细审阅着这份文件,然后推断说:“这完全有可能是真的。达莱斯尔老伯爵小心翼翼地把他选好的地点记了下来,不巧他却猝然离世,以致于来不及把这个地方告诉你们。但是我觉得,你们可以告知卡泽冯先生的儿子,请他允许你们登上塔顶去找的。”
“我们的确这么办了。当时,虽然我们和乔治·卡泽冯先生的关系很冷漠,但他倒挺友好地接待了我们。可是登上塔去的阶梯早已倒塌了,砖石七零八落四处乱堆着,我们没有梯子,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攀登上那个30米高的雉堞。于是我们相互商议,为此筹划了好几个月,可最后却搞得……”话还没说完,达莱斯尔小姐却把话止住了。
“最后搞得不欢而散,对吗?”罗宾问道。
“是的。”达莱斯尔小姐满面通红地说。
看见达莱斯尔小姐发红的脸,罗宾微微一笑说道:“原因是乔治·卡泽冯这时爱上了你,他开始向你求婚,而你却拒绝了。于是,他便改变了对你们的态度,变得十分粗暴,因而你们彼此便伤了和气,断绝了交往。使得你们再也无权到他那里去了。”
“情况确实如此。”达莱斯尔小姐说道,“但是我弟弟并不甘心,他要得到这笔钱,并想用这笔钱去赎回我们地产的一部分,还打算给我置一份丰厚的嫁妆,从而让我称心如意地结婚。我弟弟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开始练习起射箭来。每天清晨,他都把带有一条绳子的箭往高塔上射,盼望着能把箭射到塔顶上去,让绳子顺势能缠住雉堞,不再掉下来。这样,他也就可以扯住这根绳子攀上去了。”
“但是一切都白费劲了,我弟弟屡屡失败,也使他感到非常灰心丧气。在他惨死的前一天,他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姐姐,我之所以这么固执行事,是因为我肯定能成功。我预感到会产生奇迹,而正义的事也总是能成功的。’”
“你认为你弟弟的死,与他想用绳子去攀高塔有关系吗?”罗宾问道。
“是的。”
“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他就不会死于一种新的尝试吗?”
“因为那声枪响。当乔治·卡泽冯发现我弟弟要攀上塔顶的举动后,他就朝我弟弟开枪了。至于新的尝试,这个我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
“哦?那么你认为乔治·卡泽冯先生真的能这样做吗?”
“怎么不能?卡泽冯这个人尽管善于控制自己,但他的感情容易冲动,所以难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甚至是犯罪。”
“但是他开枪的动机是什么呢?难道是他不想让你弟弟找到那笔钱吗?”
“我不清楚是不是这样,虽然在我弟弟的身上没有找到伤痕,但我仍然坚信这一点,就是卡泽冯开枪把我弟弟打死了!”达莱斯尔小姐又泪眼婆娑起来。
“达莱斯尔小姐,你这是凭直觉而不是凭证据在说话。”罗宾态度认真地说,“从法律的角度看,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不足为凭的。万一乔治·卡泽冯先生要控告你诬陷,那你该怎么办呢!”
达莱斯尔小姐站起身,神色庄重地说道:“我不是为了给我弟弟报仇才这么说的。我很清楚,即便凶手得到了惩罚,我弟弟也不能死而复生了。如今我只是说出了自己认为的事实。倘若乔治·卡泽冯要控告我,那就随他的便。”
达莱斯尔小姐沉默片刻,接着又说:“但是他会保持沉默的。巴奈特先生,这个你可以放心,他是不会控告我的。”
看见达莱斯尔小姐说话如此坚定、硬朗,罗宾感到这位达莱斯尔小姐,绝不是一位轻易就能被谁唬住的寻常女子。因此,他也就不再多问,有些抱歉地说道:“达莱斯尔小姐,打扰了你这么久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但是为了澄清事件真相,我们也不得不这样做,还望你能理解。不过请你相信,我的朋友贝修警官,他会从你所谈的情况中得到很大启发,从而破获这起案件的。”
说完,罗宾欠身起来行了个礼,然后走了出去。
贝修看见罗宾出去了,他也站起身,向达莱斯尔小姐致意,随后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贝修警官依然默默不语,而罗宾却喜形于色,兴致勃勃地说:“贝修,虽然刚才你没有说话,但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你认为这位小姐所言,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有的可能,也有的不可能。不过,那位年轻的约翰·达莱斯尔伯爵所做出的举动的确有些幼稚,然而这可与你那个秘而不宣的见解正相反。至于他所预感到要产生的奇迹是什么呢?难道他这个年轻人会发明一种类似于云梯的工具吗?可他是怎样做的?又是怎样进行的?又怎么会因为一声枪响而没有任何枪伤就摔下来了呢?贝修,这其中一定有着不同凡响的奥妙!”
这多半天时间,贝修已被罗宾滔滔不绝的话烦透了,如今见罗宾还是这样,便说道:“没错,跟你合作都很麻烦,你说有奥妙就有奥妙吧!走,今天我耐着性子听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今晚的客就得你这个侠盗来请了。”
“哈哈哈,想不到堂堂的贝修警官,原来也这么小气,帮你破案却让我埋单!好,今天的客我请了!”罗宾在贝修的肩头捣了一拳说道。
回到在马佐雷什镇下榻的旅店,罗宾和贝修用过了晚餐,天就黑了。
在旅店休息了一晚,接着连续两天时间,罗宾和贝修都只在用餐时见见面,其余时间却各行其事。贝修去四处进行查访,罗宾则在那个小花园里兜圈子。
罗宾站在比平台更远的一块草坪的斜坡上,看着那座“老塔”和克勒兹河。然后,他便坐在河边钓鱼或者吸雪茄烟,而头脑中则遐想联翩。
“要想发现奇迹,就必须多考虑事物的本质,少去追究什么线索。那么约翰·达莱斯尔究竟又做了什么尝试,最后才死于非命的呢?”
在这两天时间里,罗宾几乎都沉浸在思考中。当到了第三天,罗宾便显得胸有成竹起来,起身回镇上的旅店去找贝修。刚一见面,贝修就对罗宾说:“我已经调查完毕了,你怎么样?”
“贝修,我也完成了。”罗宾答道。
“我就要回巴黎去了。”贝修说。
“贝修,我也要回去了,这回你可以搭我开来的车子。”
“好吧,我与卡泽冯先生还有个约会,45分钟后我们见面。”
“一会儿我到卡泽冯先生那里去找你吧,这个镇子我有些待够了!”罗宾说道。
当贝修去跟旅店结账时,罗宾却先朝城堡那边走去。到了城堡这里,罗宾先参观了一下公园,然后他便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城堡里的一位仆人,他的名片上写着“贝修警官的合作者吉姆·巴奈特”几个字,让仆人去交给工厂主乔治·卡泽冯。仆人去后,又回来了,很热情地引领着罗宾进到一间带有厢房的大客厅里。
客厅里摆设着鹿头,各式武器,装着枪支的玻璃柜和射击、狩猎的执照。罗宾在这里见到了乔治·卡泽冯工厂主。
“我是贝修警官的朋友,我们一起进行了全部调查工作,他一会儿要到这儿来见你,他让我到你这里等他,然后我们一道启程返回巴黎。”罗宾说道。
“那么你们对此有何高见呢?”
“事情很明显,约翰·达莱斯尔伯爵完全是自己跌落而死,也没有别的线索能改变我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那么,达莱斯尔小姐又是怎样认为的呢?”
“达莱斯尔小姐因受到的刺激很大,在这种情况下,她所说的话是不太可信的,也是经不起推敲的。”
“请问巴奈特先生,这也是你的意见吗?”
“哦,我只不过是贝修先生的助手。我刚才所说,其实都是贝修先生的见解。”
罗宾一边在大厅里走动着,一边去注视那些玻璃柜。玻璃柜中,存放着各种枪支,就像是一个武器展台。
“看来巴奈特先生对枪很感兴趣,那么一定也喜欢打猎了,对吗?”乔治·卡泽冯问罗宾道。
“是的,我喜欢极了。”
“你是业余爱好打猎吗?”
“是的,但我非常钦佩像你这样获过证书的人。看,柜子里摆放的这些证书,‘圣·于贝尔的弟子’、‘克勒兹的猎手’等等,这一切都证明你是一位绝好的枪手。昨天我去盖雷时,还有一些人对我谈起过你呢!”
“在盖雷,那些人都在议论什么?”
“他们都说你的枪法非常高明,没有不赞赏你的。”
罗宾说着,伸手从玻璃柜里拿起一杆枪,抚摸了一阵,又在手中掂了掂,像是在试枪的重量。
“小心点,这支枪已经上了子弹。”乔治·卡泽冯提醒罗宾说。
“是为了对付暴徒吗?”罗宾问道。
“应该说是对付偷猎的人。”
“卡泽冯先生,如果有偷猎的人,你真会开枪射击吗?”
“会的,不过只要打伤这种人的腿就行了。”
“你是从窗户向外射击吗?就在这儿!”
“哦,偷猎的人不会走得离我这么近的。”
罗宾慢慢走到一隅,打开一扇狭窄的半十字型的小窗。
“啊!透过那个树丛,在这里就可以看到距离这儿大约250米远的‘老塔’了,这该是悬垂于克勒兹河上方的那部分吧,是吗?”罗宾问道。
“差不多是那儿。”乔治·卡泽冯回答道。
“哎,我看到在两块石头中间有一丛野丁香。你顺着枪尖望,看到那朵黄花了吗?”说着,罗宾以肩抵住枪,砰的一声枪响,那朵花儿应声而落。
这时,只见乔治·卡泽冯面露怒容。对于罗宾擅自开枪,显然很不满意。同时,他也感到罗宾不像是个“普通助手”。
“你的仆人都住在城堡的另一头吗?”罗宾问道。
“是的。”
“那他们是听不到这声枪响的,但很遗憾,这样一来却又会勾起达莱斯尔小姐那令人伤心的回忆。”罗宾自语般说道。
乔治·卡泽冯先生莞尔一笑说道:“达莱斯尔小姐还认为那天早晨的枪声与她弟弟的惨死有关吗?”
“是的。”
“但是,如何证实这种关联呢?”
“事实上我刚才已经证实了这种关联,某个人站在这个窗户前,就像我刚才一样,而她弟弟正悬挂在另一端的主塔边上。”
“巴奈特先生,你怎么会这样说呢?达莱斯尔小姐的弟弟不是失足坠落而死的吗?”
“达莱斯尔小姐的弟弟之所以失足,是因为他双手攀附的那块突出的山石突然松脱的缘故。”
乔治·卡泽冯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起来,对罗宾说道:“达莱斯尔小姐的陈述中也有这样的意思,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也会这样明确地指控我。”
“明确地指控你?”罗宾问道。
乔治·卡泽冯先生盯着罗宾,他感到这位普通的助手说话时是那样地镇定自若,暗自思忖罗宾是否存心来与他作对。
想到这里,乔治·卡泽冯先生坐下了,之后突然对罗宾说道:“达莱斯尔小姐认为他弟弟架云梯的目的何在?”
“他是要按照图中所画的十字,去寻找他父亲生前藏的20万法郎,而这张图你也是见过的。”
“我从来就没有同意过他们的那种解释。如果他们的父亲真积攒有这笔钱,那他为什么不还给我父亲,却要把它藏起来呢?”乔治·卡泽冯气呼呼地说道。
“除非被藏起来的不是那笔钱,不过相反的意见也值得一听。”
“什么相反的意见?”
“我不知道,也许通过假设才能确定。”
乔治·卡泽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道:“可以肯定,达莱斯尔小姐和她的弟弟约翰两人,对于所有的假设可能也都考虑过的。”
“那可不见得,要知道,他们姐弟二人可不是干我这一行的。”
“也许你是一个侦探行家,但即使这样,你也不能无中生有。”
“有时也能这样,你认识格雷奥默先生吗?他现在盖雷看管报库,但他从前是你厂里的会计。”
“当然认识。他是个很优秀的人。”
“格雷奥默先生说,达莱斯尔小姐的父亲在从银行提取20万法郎后,他第二天曾去拜访了你的父亲。”
“嗯,是这样,怎么了?”
“我们难道不能假定达莱斯尔小姐的父亲在拜访你的父亲的过程中,就将那20万法郎已如数付清给你父亲吗?然后他把字据暂时藏在了塔顶的某处。”
乔治·卡泽冯一下跳起来,大声说道:“巴奈特先生,你可要知道,你所说的这种假设,那可是对我死去的父亲的极大侮辱!”
“极大侮辱?你凭什么这样说?”罗宾微笑着问道。
“因为我父亲要是收了这笔钱,那么他会光明正大地把这件事公布于众的。”
“不见得吧?他有必要把个人借款清偿的事情告诉给周围的人吗?”
乔治·卡泽冯朝桌上猛击一拳,愤然说道:“但不管怎么说,我父亲在债务人死了两周以后,他才在马佐雷什产业上行使权利的。”
“不错,当时你父亲的确是这样做的,可那又代表什么?”
“巴奈特先生,你简直在胡说八道!就算我父亲收了这笔钱,那后来到期他再去索债时,难道就不怕人家拿出字据来对证吗?”
“也许别人不了解这个内情,而对方的继承人也不知债已还清了呢?有人对我说,你父亲十分喜爱这份地产,为此他还曾发誓一定要弄到手,后来他就去世了。”罗宾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乔治·卡泽冯对于罗宾这种不动声色的暗示,即他的父亲老卡泽冯是个背信弃义、骗取钱财的人,已气得脸色发白,怒不可遏了。只见他握紧了双拳,两眼很是恐怖地瞪着罗宾叫嚷道:“太放肆了,你这是信口开河,瞎说八道。”
“我信口开河?我胡说?不、不、不,我向你保证,我刚才所说绝对都是真实的。”罗宾狡黠地微笑着说。
乔治·卡泽冯没料到罗宾会这样与他针锋相对,而且言语中还带着几分戏弄,他竭力叫喊道:“你胡扯,你撒谎,你这么说没有一点根据!如果要证明我父亲真干了这种事,那么你必须得到‘老塔’的塔顶上去寻找证据。”
“年轻的约翰·达莱斯尔伯爵已经去过那里了。”
“不对,那个‘老塔’30多米高,他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但是约翰·达莱斯尔却这样做了。”罗宾执拗地说。
“他用的是什么方法?难道他会妖术吗?”乔治·卡泽冯怒气冲冲地喊道。
“他用的是一根绳子。”罗宾坚定地说道。
乔治·卡泽冯先生一阵狂笑道:“一根绳子?那真是精神错乱!的确,我有好几次无意中看见约翰·达莱斯尔往塔上射箭,愚蠢地想用一根绳子钩住塔顶。说起来,这个孩子真是可怜,用这种方法根本就创不出奇迹。但后来,事故发生了,好像有人在克勒兹河畔的山石上还见到过这根绳子。”
“可是他用的不是这根绳子。”罗宾镇静地说道。
“那么是哪一根?难道是一根能够创造奇迹的绳子吗?”乔治·卡泽冯先生有些神经质地笑着反问道。
“卡泽冯先生,约翰·达莱斯尔伯爵的确想求助于奇迹。对他来说,那是最后一线希望。不过,这个奇迹与你所想象的不一样,它可是自上而下产生的。”
乔治·卡泽冯先生揶揄道:“自上而下?那么就是上帝给他扔下的一根绳子喽!”
“上帝不会给任何人扔绳子,但冒险却可以产生奇迹。”罗宾平静地说。
“冒险?”
“对,是冒险。因为只有冒险,才能做成一些不可能的事。如今从天上掉下来的,除了陨石和星球的尘埃之外,也许还会有别的东西。”
“你是说从天上掉下绳子?”卡泽冯先生冷嘲道。
“难道不可能吗?比如气球、滑翔机、飞船等这些东西,它们在空中自由翱翔,如果用像它们一样的某种东西,从空中抛下一根带铁钩的绳索,而这根绳索的铁钩又恰好钩住了老塔上的雉堞,那么某个人再扯着这根绳子攀上去,剩下的还需要我说明白吗?”
“你说的未免太容易了吧!”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你不妨读一下前几周出版的当地报纸,你可能就会知道,在约翰·达莱斯尔伯爵死前的一天晚上,就曾有一个气球飞掠本地的上空。这个气球自北向南而过,在盖雷以北十五公里的地方抛下了好几个沙囊。凭此我们可以大胆推断,倘若这是约翰·达莱斯尔伯爵所为,他从气球里扔下了一根系着铁钩的绳子,可是,铁钩虽然带着那根绳子钩住了雉堞,但另一个绳头却缠在平台的一棵树上了。为了快点解开被缠着的绳子,于是约翰·达莱斯尔伯爵只得折断树枝。然后他走下平台,手中攥着这根从老塔上垂下来的绳子,想顺着绳索爬到老塔上去。这么做也许困难重重,但约翰·达莱斯尔伯爵年轻力壮,他完全可以胜任这种攀爬。”
“那么后来呢?”卡泽冯先生面部抽搐,喃喃而语地说。
“后来,当然约翰·达莱斯尔伯爵拿到了一张字据,可在顺着绳子下来时,却被某个人发现了,于是他就对那个绳子开了一枪,把绳子给打断了。”罗宾做着推论说。
“啊!”卡泽冯嘶哑地叫了一声。
罗宾继续说道:“然后,某个人跑到约翰·达莱斯尔伯爵的尸体跟前,想在他的身上搜出那张字据,但是却没有搜到。接着,某个人就迅速地抓住垂挂的绳子,把绳子从老塔上拉了下来。但让某个人没料到的是,我却把这张字据找到了。”
“够了,你这一套都是毫无条理而又荒唐可笑的假设。巴奈特先生,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开!等会儿贝修警官到来,我会通知他,说你来敲诈我已被我撵了出去。”卡泽冯先生突然朝罗宾大声喊道,显然气愤至极。
“哈哈哈,如果我要敲诈你,那我就会先给你看我手中的证据了。”罗宾大笑道。
但没等罗宾的话音落定,卡泽冯先生已勃然大怒,他喊叫着说道:“你的证据?难道你真有证据?无非是你听到的一些道听途说的废话罢了。要说证据,只有一件证据是有效的,也唯有这个证据能挫败我和我父亲。如果你手中没有这个证据,那么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完全都是蠢话和疯话,都站不住脚的。”
“你说的是什么证据?”
“真是见鬼了,能是什么证据,就是那张由我父亲所写的字据呗!”
“这个就是。”
罗宾说着,在手中摊开一张印花公文纸,但因存放时间太久的缘故,纸上的皱褶已经有些发黄了。但见上面写着:
我,奥古斯特·卡泽冯今收到达莱斯尔所归还的借款20万法郎。鉴于他已按时清偿了我的借款,从此之后,对于达莱斯尔曾答应我用他的城堡及地产来抵偿借款事宜,一律予以取消作废,双方不再争议。现特立此据为证。
奥古斯特·卡泽冯
扫了一眼这张字据后,乔治·卡泽冯先生不再那么喊叫了,变得沉默起来。
罗宾把这张字据又叠了起来,之后说道:“卡泽冯先生,你该承认,无论是从你父亲生前所说的话还是从他遗留下的文件来看,都足以证明这张字据是真实的。因此你害怕这张字据被公布于众,不但你和你父亲要被定罪,而且你也会从你父亲霸占来的城堡中被驱逐出去。所以,你就杀了找到这张字据的约翰·达莱斯尔伯爵。我说的对吧?”
卡泽冯结结巴巴地应道:“你怎么会有这张字据?我没有杀人。”
“想知道这张字据为什么在我手里吗?告诉你事情也很简单。当时约翰·达莱斯尔伯爵可能是出于谨慎,他先把字据拴在一块石头上,然后他把石头从塔顶上扔向了远处,打算随后再去捡起。可惜还没等他完全下来,就被你用枪打断绳子摔落地上死去了!这张字据是我勘察时,在离河边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找到的。”
罗宾正得意地说着,不料乔治·卡泽冯先生猛一伸手,很想夺回这张字据,但罗宾反应极快,一下躲开了。
接下来,他们两个人开始对视,如同两只相互对峙的狮子。
如此对视了一会儿,罗宾忽然笑着说:“卡泽冯先生,你刚才的举动很不好,意味着你已经招供了!哎呀,看你的眼神多么迷乱啊!难怪达莱斯尔小姐对我说,在某种时刻,你会无所不为的。那天,你几乎也是这么把枪端起来把枪口朝向那根绳子的。好啦,现在你还是尽力克制住自己吧!哦,有人在按门铃了,我想一定是贝修警官来了。想必,你是不愿让他知道此事的吧!”
此时乔治·卡泽冯先生一脸茫然,目光也黯淡了。片刻过后,只听他朝罗宾问道:“我出多少钱你才能卖给我这张字据?”
“很遗憾,这张字据是不出卖的。”罗宾依然笑着说。
“难道你想留着它?”
“如果你能答应我某些条件的话,那么这张纸可以归还你。”
“答应你什么条件?”
“这个我会当着贝修警官的面告诉你。”
“要是我不同意呢?”
“那么很简单,我就告发你。”
“你别吓唬我,其实你的那些所谓的证据是经不住一驳的。”
“不信你就试试看!”
乔治·卡泽冯先生感觉自己遇见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他低头沉思着。但正在这时,一个仆人把贝修警官从外面领进屋来。
贝修没有料到罗宾会比他先一步来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再看看乔治·卡泽冯先生的脸色很是难看,他觉得罗宾来这里一定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难道这可恶的家伙要先发制人,否定我的主张吗?”贝修暗自寻思着。
产生这种担心之后,贝修越发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于是他亲热地握住乔治·卡泽冯先生的手说:“卡泽冯先生,我就要返回巴黎了。但在我动身之前,我想告诉你我的调查结果和我要写的报告内容。”
接着,贝修重复了一遍罗宾刚开始与乔治·卡泽冯先生所谈的话,且意思与罗宾所说的也完全一样:“卡泽冯先生,经过我的调查确定,约翰·达莱斯尔伯爵完全属于自己跌落而死的,确切地讲,再也没有其他线索能改变我们对这件事的看法了。”
“好,非常感谢,贝修警官辛苦了。”乔治·卡泽冯先生说道。
“至于达莱斯尔小姐所散布的那些不利于你的言论,应该说都是无稽之谈。”贝修又说道。
“真是太好了,这也正是我刚才对卡泽冯先生说的话。”罗宾在一旁插话道,“这也再一次证明了我的朋友贝修警官,他极具敏锐的判断力。”
贝修见罗宾又抢话说,像先前一样,很是不快,但他又不好发火,只好任凭罗宾往下说。贝修觉得,自己遇见罗宾这样的人,简直糟糕透顶,同时也有些后悔,为什么此前答应要跟他合作。
罗宾似乎已看出贝修的心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贝修,我的朋友,不过我现在得说一下。刚才卡泽冯先生已经表示了,针对达莱斯尔小姐有意对他的那些中伤和诽谤,他已经决定要以最仁慈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什么仁慈方式?想证明什么?”贝修不解地问。
“当然是卡泽冯先生要把曾经属于达莱斯尔小姐的祖辈的这座城堡,归还给达莱斯尔小姐啊!”
闻听罗宾这样说,贝修好像挨了一闷棍,木然问道:“嗯?这可能吗?”
“当然可能。”罗宾肯定地说,“因为卡泽冯先生对于达莱斯尔小姐和她弟弟的表现已深感不快,而且对这地方也产生厌恶之心。现在他看中了距离盖雷很近的一座城堡,他打算买下来到那里去居住。就刚才我进屋时,恰好卡泽冯先生也正在起草赠予证书。而最值得我们敬佩的是,卡泽冯先生还表示要另附一张10万法郎的支票,一并赠予达莱斯尔小姐,以此作为赔款。卡泽冯先生,请问是这样吧?”
“不错,是这样!”
卡泽冯先生反应很快,他知道如果不这样顺水推舟的话,那么等待自己的必将是牢狱之灾。因此他在回答完罗宾的问话之后,便毫不迟疑按照罗宾所说的办了。只见卡泽冯先生立即过去坐在写字台前,不但写好了赠予证书,还如数开好了一张10万法郎的支票。
“巴奈特先生,请你拿它代我交给达莱斯尔小姐吧。”卡泽冯先生将证书和支票递到罗宾的手里说。
罗宾把证书和支票装进一个信封里收好,然后对贝修说:“哎,去把这个交给达莱斯尔小姐吧,她肯定会赏识卡泽冯先生的这一慷慨之举。”
之后,罗宾又对卡泽冯先生说道:“我很敬佩你,卡泽冯先生。对于此案能有这样皆大欢喜的收场,贝修警官和我都感到非常高兴。”说完,罗宾步履轻快地走出门。
贝修跟在罗宾的后面也出来了,当他们二人走进那个公园里时,贝修有些疑惑不解地嘟哝着说:“哎,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是他开的枪吗?他认罪了吗?”
“不要管它了,总之这件事也算完满解决了,你到达莱斯尔小姐那里去完成你的使命吧!请她忘记这件事,然后你到旅店找我。”罗宾对贝修说道。
贝修去了花园达莱斯尔小姐那里。
但达莱斯尔小姐虽然接受了赠予证书,也决定委托公证人去同乔治·卡泽冯先生洽谈具体赠予事宜,可她却拒不接受那张支票,而且在气愤之余,她竟然将那张支票当着贝修的面撕了。
半小时后,贝修回到旅店与罗宾会面后,他们两个人便上路了。贝修坐在汽车里,苦思冥想着,可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午3点整,他们到达了巴黎。罗宾邀请贝修到一家银行附近的餐厅用餐,贝修糊里糊涂地接受了罗宾的邀请。
“你先点菜吧,我去去就来。”罗宾对贝修说。
罗宾出去了没多久,便回来了。而这时,贝修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肴,显得十分丰盛。然而用过餐后,贝修在喝咖啡时,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对罗宾说:“刚才走得太急了,那张被达莱斯尔小姐撕毁的支票我忘了还给卡泽冯先生了。”
“哈哈,贝修,这个你就不用费心了。”
“为什么?”
“因为那张支票是一张废票。”
“废票?怎么会呢?”
“的确是一张废票。其实我已预料到达莱斯尔小姐必定会拒绝拿那笔钱,所以当时趁你和卡泽冯先生不注意,我就悄悄地用一张过期的旧支票跟那张支票掉包了,然后才将它和赠予证书一同放在信封里。”
“那么卡泽冯先生所签的那张支票呢?你放在哪里了?”贝修瞪着眼睛问道。
“在我这里,不过刚才我已将支票在银行兑换成了钱。”罗宾说着,略微解开他的上衣,露出里面的一大叠钞票。
贝修惊愕得手一抖,咖啡杯从他的手里滑落到了地板上。
接下来,贝修与罗宾面对面坐着,各自沉默地吸着烟。过了许久,还是罗宾先说话了:“贝修,我的朋友,到现在为止,我们的合作真是富有成效,让我愉快极了。我的储蓄在迅速地不断增加,如今同你坐在一起,实在有些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在一起合作,结果却总是我一人受益!怎么样,贝修,你与我合伙办个事务所吧,名字就叫‘巴奈特·贝修事务所’,你觉得怎样?这个名字不错吧!”
贝修憎恶地看了罗宾一眼,站起身来,往餐桌上扔了一张钞票,算是付账。然后,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对罗宾说:“我有时候寻思,你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个魔鬼。”
“哈哈哈,有时候我也这么寻思的。”罗宾望着贝修的背影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