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影子人（上）
深夜的卡兰赫姆城门只开了一个小门，两个士兵坐在门外侃天侃地，拜尔急匆匆拿出通行证让两位士兵记录下，就直奔城内行政区的警卫厅。
站在警卫厅外，拜尔缓了一口气，从红夜马戏团到这里，他都没有停下过脚步。其实拜尔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洛蒂亚等人得救之后会不会有麻烦——最明显的，便是他对红夜马戏团过于了解显得有些异常，这会暴露在奥格兰王国的官方面前。但不是不能搪塞过去，他毕竟与洛蒂亚那几人不同，他是时刻面临危险的暴露者，收集调查有关“异类”的情报再正常不过，有些秘密情报渠道是个人“本事”。
再说如果他放弃那三个人，红夜马戏团里费那么大功夫打下的好感基础岂不都白费了……他早就看出洛蒂亚那几个人身份不是普通平民，还打算趁机找好以后吃饭的碗，免得从以诺那儿薅来的钱花光了疲于找工作赚钱。
收拾好心态与有些凌乱的外表，拜尔曲起食指敲了几下警卫厅的门，然后用手背抵开。前台有两名值班的年轻警卫，其中一人站起身观察走进去的拜尔，另一人坐着没动，拜尔不用看都知道坐着的人应该是一手握住铳械，随时准备打开保险。
“警卫先生，我有紧急的事要汇报！”拜尔故意喘着气，装作惊慌的样子说道，“晚上我从城外回来时，误入了城西不远处的一个废弃马戏团，在里面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后来还有几个也同样不小心闯进马戏团的人，我侥幸逃了出来，他们还被困在里面……对了！其中有一个非常貌美的女士声称她是城市府财政部长安德烈·阿奇尔的女儿洛蒂亚·阿奇尔，她给了我一个吊坠说是能证明她的身份！”
他言简意赅地总结出最关键的几个要素，相信足够引起这两名年轻警卫的重视。
果不其然，获得“废弃马戏团”、“财政部长女儿”、“信物”几个关键信息的两名警卫对视一眼，站着的人立刻扭头向侧门跑去，“我去向特动机关汇报，你打电话向上级汇报。”
拜尔心下了然，处处强调有事要找警卫厅的奥格兰王国果然对有关“异类”的情况有一套专业且迅速的处理流程，估计卡兰赫姆城今晚要暗流涌动了。
警卫厅的后方，是一处名为杰姆万事通的事务所，在卡兰赫姆城内小有名气，甭管什么大事小事，事务所都会以合适的价格接受委托，且效率卓绝，在对于城内事务的处理上比猎人行会更专业，不过没有人知道，这个事务所其实是奥格兰王国特别行动机关在卡兰赫姆城的分支，直接与警卫厅相连，离开前台的警卫通过警卫厅后门直接进入事务所内将拜尔所说的情况一字不差地汇报给一名抽着烟的卷发女人。
“马戏团？红夜马戏团？！”女人深吸一口气，点燃的女士香烟迅速燃尽，随后大团的烟气从她嘴里吐出，“该死！唉，你……你叫什么，算了，这不重要，你立刻开车去圣穆兰教会的教堂，找他们现在当值的教堂骑士！就跟他们说有人闯进红夜马戏团了，速来警卫厅！”
年轻警卫一声应下，朝外跑去。女人一把揪起挂在椅背上的皮革长风衣，往身上一披，边穿边往外走，同时喊上房间内另外两个男人，“博格、巴伦你们去整理装备，然后开车到警卫厅门口。”
走向后门准备前往警卫厅时，还向另一间房内一名穿着长裙的优雅女士说道，“奥兰太太，你也听到事情的严重性，拜托你用仪式通知休息的几个人，让他们快点过来。”
话还没落下，人就已经唰地从门口闪过，事务所内只留下后门打开后重重撞在墙上的声音。
另一边警卫厅也是鸡飞狗跳。
晚上还在警卫厅值班的只有一名探长，看上去可能只比拜尔大不到十岁，接到汇报后，立刻来到前台。
“你好，我是伊登·埃德加，能让我看一看洛蒂亚女士给你的信物吗？”伊登探长很有礼貌地问道，他的目光在拜尔大拇指紫青色的指节处停留了片刻。
拿到吊坠后，伊登将其打开，看见内部有一张合照，轻叹了一口气。拜尔有偷偷看过，合照上是一男两女，其中一人便是洛蒂亚，另外两人不出意外应是她的父母。
伊登吩咐前台剩下的一名警卫，“你立刻去财政部长阿奇尔先生的住处，不要太声张，最好避开阿奇尔夫人……就说他的女儿今夜喝得太醉了，请阿奇尔先生来警卫厅接一下女儿。”
警卫刚离开，卷发女人就风风火火地一把推开侧门，“伊登？情况你问过了吗？”
她锐利的眼神一下注意到此处唯一的陌生人，往前两步就贴到拜尔面前，几乎快顶到拜尔，一股烟味也扑面而来，“你是报案的人？你也刚从红夜马戏团逃出来？详细说一下你遇到的情况，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要遗漏！”
“咳咳……”伊登轻咳了一声，走到警卫厅门口把门窗都关上，同时也把通向后方的两边侧门都带上，“耶丽芙女士，你太大声了。”
伊登重新走到拜尔一旁，温和地补充说道，“迦南先生，不用紧张，这位女士是特动机关卡兰赫姆分支的负责人……你可能没听说过特动机关，不过不要紧，你只要知道她是处理你所遇到情况的专业人士。为了能营救出洛蒂亚女士与她的同伴，我希望你能仔细地告诉我们红夜马戏团内发生的一切事情，越细致，对我们救援行动就越有帮助。”
拜尔松了口气似地点点头，开始回想刚才遇见的事，同时斟酌着哪些可以说，该怎么说。当然这种状态配合脸上略微掩饰的恰到好处的惊恐，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心有余悸的典型表现。
“我今天去城外农场与果园游玩，没注意时间，所以晚饭也在农场享用。后来回卡兰赫姆城的时候，看见一个点燃些许火把的马戏团，不知怎么的就走进了那个马戏团……”
这番说辞完全不担心警卫厅调查，因为这些都是真话，白天的时候拜尔确实出城去农场与果园闲逛了，就是为万一发生变故要找一个进入红夜马戏团的解释理由而准备的。于是，他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在红夜马戏团内的“见闻”，利用语言的艺术重点描述了洛蒂亚等人之间可歌可泣的友谊，以及所有人是如何互相鼓舞，努力坚持着求生，最后他能侥幸逃出马戏团都得“归功于”洛蒂亚等人无私的帮助……
当然，他是不会说假话的，所以有关于红夜马戏团的规则都含糊带过，什么找到九号帐篷那都是洛蒂亚受到主的庇护，众人“运气不错”。反正这位伊登探长与耶丽芙女士若是理解出现偏差，也不能怪他，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记忆有些许偏差……这很合理。
说着说着，拜尔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停下，他发现伊登与耶丽芙都认认真真地盯着他……一动不动，仿佛两尊雕塑。
不对劲！他轻轻地后退，这里一片寂静，虫鸣声，风声，全部消失了。眼角的余光还注意到，关上的玻璃窗外一片漆黑，黑得有些过分，一丝一毫光亮都无法透出，外面的路灯也全部消失不见……
红夜马戏团？不可能吧，它的影响范围能波及到城内警卫厅这么远？还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从马戏团出来，一路上都是幻觉？
不对……拜尔默默否决了这个猜测，尽管诸如帐篷内出现节目表演的条件与帐篷顺序关联规则顺序这些隐性信息在小羊皮纸卷轴上没有出现，但他不觉得幻觉能力这么重要的事情会坑他，以上一个A赏扭蛋能赋予他神力来看，米连或者奇迹扭蛋在这里坑他也太不合理了，杀猪也要养肥了杀啊，谁会花大价钱买回一只小猪崽，刚喂一餐，第二天就杀了。
比这个可能性要大的多的是……那个被他吸引来的未知“异类”对他出手了。
他调整自己与光源的位置，令影子从背后转移到侧面。拜尔心里油然而生出些许后悔，早知道就先回旅店举行“职业”仪式再来警卫厅报案……
拜尔立刻调整心态，把这种想法甩得一干二净，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沉浸在“后悔”这种没有意义的情绪上。
感谢红夜马戏团，让他对“异类”的规则有了一个较为直接的观察机会，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够谨慎，不触犯这个未知“异类”的禁忌，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要观察出不能做什么事情。
一条条信息从拜尔心里流过，影子……光与暗……不动的人……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依然在走动，回想起刚走进警卫厅时看过一眼的时间，稍微对照一下，基本可以确认时间流速是一致的。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情绪……会是被引动的吗？可能性较小，不能完全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