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魔术帐篷（下）
“没有办法。”拜尔双手环抱，平淡地说，“我也很想找到表演魔术的帐篷，可从外表上这些帐篷完全没有区别，不进去根本看不出会表演什么类型的节目。”
“那只是你想找到而已！”霍根疯狂地大叫，“什么狗屁魔术！我们不想看什么魔术表演！我们只想立刻、马上离开这该死的马戏团！”
他对频频递来眼神的洛蒂亚和乔视而不见，“也许根本就不用配合什么表演才能离开！你只是为了你的目的在利用我们！”
拜尔没有恼怒，也没有兴趣和他争论，“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那我们可以分开，不必和我一起行动，反正我是打算等到天亮看有没有人能来救我。”
“迦南先生！”洛蒂亚连忙出来打圆场，“请不要生气，霍根只是太害怕了，我们……我们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说着，她扭头向霍根打眼色，“你快向迦南先生道歉！如果不是他，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进了死局！”
“洛蒂亚！”霍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表情，疯狂、质疑和一些不明显的嫉妒，“你怎么能相信他不相信我！他说自己是误入进来的，但你看看他，他什么都知道！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他肯定是……他肯定是个巫师！”
霍根脸上遮掩不住发现“真相”的洋洋得意，双眼都崩发出自信的光芒，“说不定就是他蛊惑了肯恩把我们带进这该死的马戏团！就是为了让我们替他进这些帐篷找哪个是表演魔术的！”
“……”拜尔一脸愕然，随后露出憋不住的笑，这个男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如果我想骗你们进帐篷，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进去后会面临什么状况？怎么出来？直接说每个人都得选一个不同的帐篷一起进入才能离开这里不就好了？”
霍根被一个简单的逻辑矛盾噎住，刚才的胡话也不攻自破，洛蒂亚连忙维护拜尔，她还不想与拜尔闹僵，“迦南先生说得没错，霍根你太不可理喻了！你好好冷静一下。”
“对不起……拜尔。”她一脸歉意地看着拜尔，连称呼都不一样了，“你不要介意，毕竟这里实在……太可怕了。
“不过你是怎么猜出这三个帐篷可能是表演魔术节目的？我怎么看也看不出它们之间的区别。”
拜尔眼含笑意地望着洛蒂亚，虽然霍根的崩溃出乎她意料，却立刻反应过来抓住机会，借道歉的时机拉近关系，然后打蛇随棍上，伺机无意地套话获取信息……这女人挺会的嘛。
他简单讲述了一下自己所猜测的每个帐篷节目表演与红夜马戏团禁忌的关联，不过隐去了第十二条规则与第十三条规则，并模糊了信息的来源，反正他们要是问十二号帐篷和十三号帐篷，拜尔就说自己也不清楚。
洛蒂亚与旁边的乔听着连连点头，他们找不出什么破绽，换位思考，他们也会做出相同的猜测……不，他们甚至想不到这么细致。
“不过迦南先生，之前三号帐篷附近的那个坑，我们往后走却是没再见过，那空间循环的推测是不是不对呢？”乔提出一个疑问，如果每走一段时间就看到那个土坑，他们早就应该发现空间循环的问题了。
“我也注意到了，不过我不觉得是空间循环不对，而是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循环的只有帐篷，不包括帐篷之外的东西，还有一个可能是……只有从入口开始的一号到十三号帐篷是真实存在，十三号往后便都是虚假的，所以我建议不要再往后走了，我们就呆在这里。”说着拜尔找了个火把照亮的地方坐下，也不嫌弃地上灰土弄脏衣裤。
乔与洛蒂亚也找了个地方坐着，温莎靠在乔的身上，洛蒂亚与蒂娜靠在一起，霍根单独坐在边缘，离拜尔最远，刚才他们与拜尔的对话也落在霍根的耳朵里，他脸上阴晴不定，虽说心里非常怀疑拜尔的真实目的，但霍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论聪慧他远不及洛蒂亚与乔，如果说别人可以靠智慧找出逃离的路，那他就只能……
众人坐下歇息后，五号帐篷的高空杂技与八号帐篷的飞刀杂技便没有继续出现，一时间红夜马戏团内安静了许多，只有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之前喝了酒，又担惊受怕一晚上的洛蒂亚等人难免泛起困意，温莎都已经窝在乔的怀里睡着了，洛蒂亚也双眼迷离，与蒂娜互相靠着，迷糊间看着拜尔似乎也闭上眼睛在休息。
时间一点点转动，洛蒂亚不知何时合上了双眼，与她靠在一起的蒂娜竟没有睡着，双眼无神，呆愣愣的，忽然她耳边出现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哪个帐篷里是表演魔术的了。”
火把飞溅着火星，迷迷糊糊的，洛蒂亚缓缓醒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是躺着的，身边的蒂娜无影无踪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轻轻喊了一声，“蒂娜？”
声音打破了寂静，乔也半睡半醒着睁开眼。他们左右环顾，然后惊恐地发现，蒂娜此时正站在一个帐篷前，她的身边是……霍根！
洛蒂亚的困意瞬间飞到九霄云外，她尖叫出声，“蒂娜！你在那儿干什么！快回来！”
蒂娜茫然地看向洛蒂亚，好像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这里只有拜尔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假装休息的时候，察觉到有人悄悄站起来时发出的摩擦声，便微微睁开一丝眼缝，瞥见霍根阴沉着凝视每一个人，看向他时尤其忌惮，然后悄悄地凑到蒂娜身边，耳语了几句话，见蒂娜没什么反应，又咬着牙发狠地将她拉起来，一路拉到了十号帐篷前。
此时见洛蒂亚惊动了所有人，霍根有些慌乱，然而当洛蒂亚冲过去时，一股狠意冲垮了他的理智，他狠狠一把将蒂娜推进了十号帐篷里。
洛蒂亚只差一点便能拉住蒂娜，她难以置信霍根的行为。此时蒂娜摔倒在十号帐篷里，她站在不足几步远的帐篷外，却不敢伸手进去。
场面凝滞了片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霍根脸上，“你都做了什么！”
霍根捂着发红的脸，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内心羞愤，“我在救你！我在救你们！”
他看着双眼含泪的洛蒂亚，接着看向将温莎护在身后的乔，然后又看向双腿盘坐地上老神在在的拜尔，狰狞地大声喊道，“在这里等谁知道能不能等来救援！反正就几个帐篷，找人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是不是那什么表演魔术的帐篷了吗！”
“如果这个不是！我们就把他推进下一个帐篷！只要找到那个表演魔术的帐篷，我们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霍根指着拜尔唾沫横飞地讲述自己的计划，言语之间神情激动，仿佛他是在场所有人的救星。
“然后呢？”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他的“告白”。
“然后你们找到魔术帐篷，进去之后要怎么配合完成表演呢？”拜尔右手抵着大腿，撑在下巴上悠闲地问道。
“……”霍根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就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没有发现，洛蒂亚在慢慢地后退，一步一步远离他。
拜尔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我得谢谢你帮我确认了十号帐篷的情况，同时也测试了一下我很想知道的，红夜马戏团第十二条规则的界限。”
他看着渐渐出现困惑的霍根，“哦对了，第十二条规则是，不能对马戏团内的游客施加暴力，这个暴力到底是什么程度呢？比如……把人强行推进帐篷算不算？
“现在看来……应该是算的。”
几根金属条从霍根身后将他箍住，瞬间拉进帐篷旁的黑暗中，只留下他绝望不甘的吼叫。
所有人走到十号帐篷前，看着帐篷内出现的圆台上，有一个无面的芭蕾舞女踮着脚在一片尖锐的针刺上跳着优美的舞蹈，而她的头部、双肩、手臂以及每根手指上都顶着细细的软棍，软棍支起一个个旋转的圆盘。
“不要打断表演”……对应的是这样一种杂技吗……倒也算很应景。
一曲舞毕，舞女站在针刺上向所有人弯腰致意，即便在这种情况，她所顶着的十数个圆盘都没有掉下来。
拜尔等人也相应地回以鼓掌，然而舞女依然静静地等待着。洛蒂亚愣了一下，随即发现帐篷内瘫坐在地上的蒂娜只是傻傻地看着舞女，竟然没有鼓掌！
“蒂娜！快鼓掌！”洛蒂亚一时情急，差点就要冲进去，幸好乔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可惜，为时已晚。帐篷里的光慢慢暗淡，只留下蒂娜，仿佛坐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她傻傻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洛蒂亚，紧跟着也不见踪影。
洛蒂亚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腿一软，坐倒在地上，捂面痛哭出声。
拜尔拍了拍乔的肩膀，“你在这儿照顾她们，我去看一下十一号和十二号帐篷的情况。”
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按理来说，蒂娜即便不上台配合表演，也只是出不来而已，但她竟然忘记鼓掌……倒让拜尔意识到，触犯禁忌后受到的惩罚应该是第一优先级，他没猜错的话，现在走到十一号帐篷前，应该就会看到里面的表演以及……作为“道具”的蒂娜。
十一号帐篷里亮起光后，出现在拜尔眼前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机械装置，中心延伸出几根金属长杆，连接着总共三个圆柱形的金属笼子。
拜尔隐约想起，这好像是一种名为“死亡飞轮”的高难度杂技，会有杂技演员在笼子内或笼子外脚踩随着机械装置而转动的金属笼子保持平衡。
眼下，三个笼子中有一个关着蒂娜，另外两个则各关着一具可以活动的白骨骷髅。更令人望之生畏的是笼子内部有一条条狭长的刀片，可以想象，当笼子滚动起来，被关在里面的人会不断被刀片削下一片片血肉……
凄惨的哀嚎即便是没有作为观众的洛蒂亚也能听见。
看完十一号帐篷的表演，拜尔沉默着完成鼓掌的任务，然后走向十二号帐篷，他现在要见证霍根的下场。
十二号帐篷内的杂技有些单调，圆台被笼罩在巨大的金属笼中，霍根瑟瑟发抖地面对着两只……很怪异的东西。
牛的头，熊的身体，尾巴处还长着一条蛇。
嗯……“异种”奇美拉？
霍根手上竟还握着一块红布，呵，看来十二号帐篷的表演是斗牛？或者也能叫做斗兽？
拜尔静静地欣赏着霍根被撕成碎片，很快，连一分钟都不到，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可能是感觉到游客的失望，下一秒，残肢断臂又渐渐接合在一起，破碎不堪的霍根继续奉上他的表演……他确信霍根以后应该都会如此相得益彰地活着。
回到十号帐篷前与已经停止痛哭的洛蒂亚汇合，现在只剩下她，温莎以及乔了。
“十、十一、十二号帐篷都不是魔术表演，现在看来，我觉得可能性最大的是九号。”他们站在九号帐篷前，拜尔握住口袋中的扭蛋币，沉思一会儿后长出一口气，“我决定进去试一下，如果不是魔术……”
如果不是魔术……那他第三枚扭蛋币可能要用来保命了。
“我去。”乔打断拜尔的话。
洛蒂亚不敢相信地看着乔，一直没有离开过乔身边的温莎更是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嘴唇颤抖着连连摇头。
乔轻拍温莎的手背，温柔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坚定地对拜尔说，“我去，我帮你试探九号帐篷的节目表演……希望迦南先生能答应我，会带洛蒂亚和温莎离开这个马戏团。”
拜尔没有掩饰自己惊异的眼神，哪怕是之前诺恩管家为了他——姑且当作是为了他吧——死在钢棘手下，都没有此时乔表现出的坦然令他生起敬意。
“好，我答应你……就算九号帐篷不是魔术帐篷，下一个帐篷我也会自己进去。”拜尔郑重地承诺。
乔欣然一笑，轻轻握住温莎的手腕，松开她紧抱住自己胳膊的手，然后没有一丝留恋，毅然决然地走进九号帐篷。
没有让他久等，没一会儿，帐篷内亮起光，他发现这里的场景有些许不同。别的帐篷只有表演的圆台，而九号帐篷内，除了表演的圆台，还有几排木质长椅，圆台上有一个披着黑布的长方形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戴着一顶高礼帽和一双白色手套的……人？
不怪乔无法确定，而是高礼帽下的头是一颗浑圆的银色金属，没有眼耳口鼻，亮的可以反衬出他的倒影。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惊诧地回头，竟看见拜尔也走了进来。
“看来我预计的没错，确实是九号、十号、十一号三个帐篷里出现魔术表演的概率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