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奇迹扭蛋（下）
他“漂”了起来，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一个瘦削的男性，只是这个人全身都是黑色的，皮肤、牙齿、头发、眼睛……全部都是黑色！紧接着这个瘦削的男人变成了一个以黑色扇子掩面的娇艳少女，然后又变成了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戴着高顶黑礼帽的阴郁男人，他抽着雪茄，脸上涂着怪异的骷髅纹面。下一秒他又变成一只奇异的怪物，这个怪物背身双翼，有着狮子的身体与人类的头颅，但是面容却空无一物。无脸的巨兽最后变成一只更加恐怖的形似蝙蝠的肿胀怪物，它长着裂成三瓣的红色眼睛。
怪物发出无声的笑，渐渐消失在拜尔面前，他仿佛穿透时间与空间，仿佛看到一群群身穿黑袍的人影聚集在一起，他们举着蜡烛呼唤着一个名字……Nyarlat……Nyarlat……画面渐渐淡去，他瞥见其中一个人的胸口有一行绣金小字——Stygians。
他感受到了，米连所说的力量充盈在他的体内，那是一种近似于无所不能的感觉。同时他的脑海中也出现了无数邪恶污秽的知识以及黑暗疯狂的魔法、术式。
拜尔低下头，翻转自己的双手，五指张开又蜷缩，他很确定之前那把短刀绝对插进了心脏，但此时……他又活过来了。心口的那把短刀被无形的力量“挤”出来，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伤口瞬间愈合。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如临大敌的贝儿与波西亚，这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靠近到一起，贝儿仍然漂浮在半空中，只是没有再侧躺，而是直立起身子。
在拜尔睁开眼睛时，贝儿就立刻远离了他的“尸体”，她不知道拜尔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她和波西亚这类人的日常经历来说，最有可能的情况之一——出现了某种“异类”，或者是拜尔·玛吉·卡斯特变成了一个“异种”……
无论哪种情况，都最好别贸贸然靠近。波西亚也很紧张地盯着从地上飘起，发呆好一会儿后又站到地面上的拜尔，他与贝尔蒙蒂斯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此时此刻，他们两人默契地做出相同的选择——先联手，因此他甚至没有趁贝尔蒙蒂斯飘过来时偷袭这个可恶的女人。
拜尔没有跟他们两叙旧的打算，随意选择了记忆中一个黑魔法，伸出手轻轻一指……
无事发生。
“哈？”拜尔控制不住地露出惊慌与尴尬的神色，他飞速确认了一遍，然后悲伤的发现，记忆里那些魔法、术式他统统都用不了！他压根不认识那个所谓的“Nyarlat”，既不信仰，也从未接受过赐予，更不具备使用残忍至极的黑魔法的心态。甚至此时那些记忆都在急速地褪色，就这么片刻功夫，他已经忘记一大堆了……
贝尔蒙蒂斯眉头一皱，眼前死而复生的人突然产生了一种熟悉感，是刚才还不具备的。
她犹豫地吐出两个字，“少爷？”
波西亚用一种略带“这个女人是不是终于疯了”的质疑的眼神斜了一眼身边的人，“贝尔蒙蒂斯，这个笑话很不好笑。”
拜尔轻轻叹气，他发现自己只能使用一种很模糊的“能力”……都不好说这是不是一种能力，感觉更像是被尊为“神”所天然具备的权能或位格？
“原来你真正的名字是贝尔蒙蒂斯……”虽然已经准备抛弃拜尔的身份，但既然被认出来，他也就不否认了，况且他不确定拙劣的表演是否能骗过贝尔蒙蒂斯和波西亚，老实说，他没这个把握。
得到答案的贝尔蒙蒂斯脸色很复杂，她想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意味着拜尔拥有理智，他不是什么“路过的异类”或者由人类扭曲而成的“异种”，一无所知的“异类”对她这种七阶来说也是极度危险的。她又不想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意味着……拜尔身上有别人遗留下来的某种手段，而这种手段，自己贴身接近拜尔这么多天却没有一点察觉，那这整件事的性质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波西亚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戒备地看着拜尔，谨慎地措辞，“拜尔先生……是哪位冕下的信徒吗？”
另一边躺在地上边缘OB的贝伦也以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拜尔，这种眼神一如她之前看波西亚时一样。
哈？信徒？
拜尔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人脑子秀逗了。不过刹那间他反应过来，表情不动声色地淡淡回道，“一个小教会，Stygians，信奉……千面之神——Nyarlat。”
理所当然，这是胡诌的，反正跟他没啥关系，什么千面之神，也是想到刚才看见的身影变来变去联想到的，就算被人查也查不到他身上。
“Stygians……‘冥河’吗……千面之神‘奈亚拉特’……”波西亚咀嚼着这两个词汇，他记忆中没有这个教派，也没有千面之神。
暂且搁置这个真假尚且不好说的信息，他与贝尔蒙蒂斯对视一眼，同时向拜尔出手。
连试探都不试探就退走可不是他们的风格。
拜尔的影子中出现一行行红色文字，影子头部还睁开一只眼睛注视着他，他的内心也升腾起一股烦躁的欲火。但他没有惊慌，直接闭上眼睛，下一刻，影子里的红字与眼睛，还有内心熊熊的欲火全部不见踪影，好似一场幻觉。
波西亚与贝尔蒙蒂斯脸上同时出现困惑、惊骇的神情，他们暗中施展的能力……不见了！不是被防御或者抵消，而是……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仿佛他们根本没动过手。
他们没有发现，一旁躺在地上的贝伦脸色比他们还要精彩。论对“神”的熟悉程度，作为“神恩者”的贝伦是在场最顶尖的人，因此她更清楚，刚才拜尔展现的……是“神”的本质，并且是一位位格极高的“神”！达到那一层次的存在，仅凭自身意志便可影响世界。
也就是说……此刻的拜尔，无疑是一位行走于地上的“神”。
【神降】？这不可能！
贝伦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受到剧烈的冲击。
拜尔重新睁开眼，舔舔嘴唇，只觉得……这玩意儿真他妈不好用！在他的理解中，这个能力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只要他坚信什么东西不存在或对他不起作用就会成为现实……听上去很牛逼的样子，实际上呢……他很难才能做到“坚信”，刚才闭上眼睛就是在不停重复，“都是幻觉，他们伤不到我……都是幻觉，他们伤不到我……都是幻觉，他们伤不到我……”
自我催眠可真不是个容易的活儿。
但是拜尔隐约觉得，这个玩意儿兴许可以反向利用……如果他认为某个人不存在，或者他认为自己能做到某件事呢？
他抬起手，遮住贝尔蒙蒂斯与波西亚——不这么做，他很难催眠自己“坚信”这两个人不存在。
一股无形又磅礴的力量降临在贝尔蒙蒂斯与波西亚的身上，充满了恶意、残忍、破坏、邪恶……
仿佛有一个端坐于混沌的未知神祇，投下祂戏谑的目光，为他们陷入痛苦而感到喜悦，为人类自相残杀而欢欣鼓舞，于是祂为了带来更多的恐惧与绝望，欣然赐下一丝微不足道的关注。
属于“神”的本质的权能开始发力，将他们困住，像一把无形的擦子要一点点抹去他们，擦得一干二净，连存在于别人心中的记忆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弭。
贝尔蒙蒂斯与波西亚同时做出反抗。
她从胸口掏出一面小巧的梳妆镜，将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镜中。梳妆镜飞速变大，一眨眼就成了面一人高的落地镜，贝尔蒙蒂斯迅速沉入镜中。
他猛地扯断脖子上的十字架狠狠握在手中，十字架刺破他的手心，鲜血浸润了银质的小巧十字架与缠绕在横杆上的荆棘。无人可闻的遥远呼唤传来，他的影子中打开一扇门扉，露出一只饱含智慧的眼睛。
拜尔感受到反抗，他发自真心感觉此时贝尔蒙蒂斯与波西亚的挣扎是那么微弱，如同虫豸在他手心蹦跶，下一秒就能捏死，可是尽管力量对比悬殊，这种细微的存在感还是打破他的“自我催眠”，让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贝尔蒙蒂斯与波西亚的身影，于是那股要抹去他们的意志也削弱了许多。
得到喘息机会的两人更加卖力地催动保命符，不是要反攻，而是要争取机会立刻逃之夭夭，这个时候即便是他们也察觉到拜尔的状态无法匹敌，连苟且偷生都得感谢拜尔根本无法发挥出一星半点知识，只能靠本能。
拜尔放下手掌，贝尔蒙蒂斯和波西亚就那短短一霎的压力浮动就敏锐抓住了他的“弱点”。声音、幻象、欲火频繁在他身边出现，虽然对他没有伤害，却极大程度分散他的注意力且“提醒”他自身的存在……啧，在陌生的领域被人用丰富的经验吊打了。
而且他已经感觉到贝尔蒙蒂斯与波西亚的“保命符”是什么东西了，原理不同，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原理，不过本质上都是一种固化超远距离定向传送术式的一次性道具。
目光再次投向波西亚时，他第一次“看清”那扇门扉后面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