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夜安抚
沐汐的家在离城中心一个小时车程的萧家村。
这条小村位置处于内陆，没有港口，公路设施落后，虽然离大城只有一个小时车程，但因特殊的地理位置，村民人数众多，开发难度大，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开发商。
到现在还只有一条水泥路通往外界，沐汐每天上班需要走十五分路到村口再乘坐一个小时公交车才能到公司。
每天坚持来回奔波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年过半百的母亲，妹妹萧沐霖到了外地读大学后家里母亲孤身一人更显寂寞，沐汐不忍心放下母亲一人，所以每天公司家里来回跑。
沐汐下了车，漫步在村道上。一路到底的村路两旁有新安装得照明灯，亮光的部分挤满了飞蛾。
沐汐哼着小曲，双臂一前一后摆动，享受着乡村的宁静和新鲜的空气。
离家门口还有十几米的路，沐汐已经看到那部熟悉的白色轿车停在家门口，沐汐微微蹙眉，刚回来的好心情又消失殆尽。
“妈！我回来啦！”沐汐打开家门，在玄关除换上鞋子走入饭厅。
玉梅妈妈从厨房走出来：“死丫头又这么晚回来，吃了没，有汤喝，给你盛一碗。”
玉梅妈妈转身回到厨房，盛上一大碗汤，从锅里端出几个热腾腾的菜，然后连忙端出来放在餐桌上。
沐汐端起汤碗就要喝，玉梅妈妈用力打了她的手一下：“你上去叫宇飞下来一起喝。”
沐汐撇嘴：“他干嘛又跑来。”
“是我叫他来的。”
“你怎么又叫他来，我不是说了我们要和他划清界限。”
“你以为我想叫他来，你房间的屋顶漏水恨久了吧，一楼的下水道塞了恨久了吧，还有花园外面的那些路灯坏了很久了吧，你天天没空给我找人去修，人家韩宇飞给我打电话问候来问候去，那我就直说呗，我怎么知道他早上的电话，下午就跑带人过来的。”
沐汐不悦道：“我们总是欠别人人情不好。”
玉梅妈妈却不以为然：“这是他欠你的，不是你欠他的，你等他的那些年难道不是青春，要不是他忘恩负义跑去和千金小姐订婚，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嫁出去，我要他那点青春损失费算什么！”
沐汐无奈：“人家说青春损失费前提是两个人在一起了，我们两个人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在一起过。”
“所以你就是笨，被人耍了占便宜了还不知道！”
沐汐说不过玉梅妈妈：“好啦好啦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好像都变成了弃妇。总之，你以后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来解决就好。”
“靠你？天天早出晚归，周末不见人的。”玉梅妈妈叹气道：“所以早就说嘛，这屋子里就不能没有男人，就靠两个女人真没办法活下去了。”
沐汐笑道：“你可以改嫁啊，我举双手支持。”
“死丫头！”玉梅妈妈一巴掌拍下她的后背：“改嫁改嫁，后爸能有你爸好吗？能当你是亲闺女吗！就知道叫你妈改嫁，也不知道找个男人回家伺候你妈。”
沐汐撇嘴：“妈，你是想找个男人伺候你还不容易，村口鱼塘李叔已经垂涎你美色二十年了。”
啪！又是一巴掌下后背：“死丫头！你妈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说女婿，你的男人，读书这么聪明的脑袋，男人就没一个，完全浪费了你妈我给你的美貌！”
沐汐双手环抱着玉梅妈妈，头顶再母亲的肩膀上：“妈你看，你都不着急嫁，我怎么好意思着急啊，人家不是说长幼有序，我要尊重长辈啊。”
“死丫头，就知道胡说八道！”玉梅妈妈一边说一边笑着拍环在腰间的手。
“是沐汐回来了吗。”韩宇飞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往下看。
沐汐撇撇嘴，没搭话，在餐椅上坐下来。
韩宇飞从楼上走下来，来到玉梅妈妈跟前。
玉梅妈妈笑盈盈圆场道：“辛苦你了宇飞，你下来陪沐汐一起喝点汤吃点东西啊，这么晚了，都饿了吧。”
沐汐摇摇头，她也真是够佩服她这个妈。
韩宇飞礼貌地笑笑，挨着沐汐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阿姨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真好笑，我们姓萧，你姓韩，怎么变成一家人了。”
韩宇飞没有说话，沐汐也不再说话。
玉梅妈妈把饭菜端了下来，客气两句就上楼去了。
餐厅里只剩下两个人，沐汐低着头，手中的汤匙在汤水里面来回搅拌，喉咙处疼痛不已。
韩宇飞看着她，嘴巴张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张开，似乎正在思考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静默数分钟，韩宇飞开口：“这么晚，公司很多事情？”
沐汐冷到极点：“你是公司的老总还不知道公司有多少事情。”
韩宇飞沉吟一会，再次开口道：“听说你昨天喉咙卡骨头，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有药，吃两天就好。”
“新来的程总监，你原来认识他？”
沐汐微微诧异看了他一眼：“不认识。”
韩宇飞轻笑：“哦，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在电梯间的时候看你们很熟络。”
沐汐蹙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听说韩宇飞把你从饭堂抱回办公室，然后又找私人医生给你夹骨头。一个普通的公司高管居然会认识私人医生。“
看似自问自答的言语，停在沐汐耳里就像在讽刺她一样。
韩宇飞继续说：“你要是觉得在他手下做事情不太适应，我可以把你调来总经理办公室。”
沐汐冷笑一声：“总经理办公室？做什么，做你的秘书还是你的秘密情人。”
韩宇飞声音颤抖：“沐汐，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我是为你好！程立新是董事长空降下来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来集团的真正目的。”
“那你坐上总经理的位置目的又是什么，把我提拔上经理的位置目的又是什么？”沐汐直直地看着他。
韩宇飞压着喉咙里的激动：“沐汐，我希望你可以听一下我的意见。”
仿佛自从他两有交集开始，沐汐就常听到韩宇飞在她耳边说：“沐汐，我希望你可以听一下我的意见。”
所谓“听一下”，其实是你最好能按照这个想法执行。
韩宇飞就是这么一个很强势的人，但她几乎从不说“不”。
韩宇飞说我们吃烧烤吧，沐汐就去吃烧烤，哪怕当时她喉咙痛。
韩宇飞说去爬山吧，沐汐就去爬山，哪怕她其实在发烧。
韩宇飞说我要订婚了，沐汐都还没来及搞清楚状况就看到满天飞的新闻报道。
韩宇飞曾经是她的青春和梦想，韩宇飞在哪，她就在哪。
她以为他会是她最后的归宿，但这些种种美好单纯的想法在一场惊天的记者招待会后粉碎性地毁灭。
有趣的是随着韩宇飞登上集团总裁的宝座，她也攀上经理的位置。
萧沐霖说：“姐，你这是典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去你的，你姐我是鸡犬吗？”
“我亲爱的姐姐当然不是鸡也不是犬，而是遥控小娃娃。”
结果萧沐汐扣了萧沐霖两个月的零用钱，但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是与鸡犬无异。
然而，她又有什么资格谈清高，对于一份工资翻倍、履历刷新的offer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韩宇飞首先打破沉默：“你要是不愿意到总经理办公室也没有关系，其他部门都可以去。”
“我不去，我是设计师，我去其他部门干什么。我不觉得程总监有什么不好，我觉得他挺好的。”
“挺好？他才来了一天，就和你闹得沸沸扬扬，你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被传得什么样！”韩宇飞情绪激动起来。
沐汐讽刺道：“我这个小喽啰的绯闻还能比得上你这位大总裁的绯闻厉害？怎么不见你换岗位，哦，我错了，你倒是换了，从73楼换到83楼（总裁办公室）！”
韩宇飞的脸色一会青一会儿白。
“沐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沐汐大笑两声：“以前，我以前就是太傻。”她脸色一变：“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
痛苦无法抑制地渗出韩宇飞的眼眶内，他嘴角微微抽动，他伸出手想去抓放在桌面的雪白的小手，指尖都还没有碰到，那只小手就藏在桌底下了。
想当初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如今连平心静气说一句话都很难。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饭厅，良久，韩宇飞叹气：“程立新这个人不简单，你在他手下办事要小心。”
“沐汐，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袁立雯从来都没有那份心思，我们两个订婚只是权宜之策。”
沐汐冷冷道：“我们两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所以你对谁有什么心思，我和谁又有什么关系都不关彼此的事，请韩总裁以后也不要随意到我家里来，这对我和家人都会造成很大的困扰。”
沐汐一口气说完便迅速跑上二楼，餐厅里留下韩宇飞一人独自坐了一会，这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游戏。
沐汐站在房间的阳台上，看着韩宇飞的车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面，她每一次都是站在同样的地方看着他离开，相同的风景，相同的人，只是心情已大不相同。
沐汐躺在床上扫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十二点了，该是眼皮子打架的时间却迟迟无法入睡。闹钟旁边放着的手机响起了“嘟”一声，沐汐随手拿起手机看。
“吃药没？”程立新发来的消息。
沐汐这才想起包里的药片，她连忙去翻手提包，一个小小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两盒药片，沐汐到一楼去倒了一杯水，一口气把两种药片一起吞进肚子里。
“吃了。”
“不会是刚刚才吃吧！”
“明天回公司？”
“怎么，想我了？”笑脸图案。
翻白眼图案“一堆文件等着你签。”
“不着急的你看着办，着急的放在桌面。”
一个闪烁的明白的小兔图案。
过了一分钟，对方没有回信息，然后又过了一分钟，对方依然没有回。沐汐看着手机屏幕有点出神，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点想和他聊下去。
“你今天去行政部。。”刚打了几个字她又删除掉，然后她又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沐汐自嘲一笑，她到底在干什么，他去行政部干了什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沐汐吓得身体颤抖了几下。
“还不睡？”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不知道是谁在三更半夜发信息。”
程立新低声笑了，沐汐居然觉得声音特别悦耳。
“听起来喉咙恢复的还不错，这几天要多注意。”
沐汐轻生应“嗯”，她还没有听明白他的用意。
两人沉默数秒后，程立新道：“那些人的话听听就算了，不要胡思乱想，早点睡。”
原来，他人不在，心却一直在。
沐汐又“嗯”了一声，这一次她的鼻子居然有点酸酸的味道。
两人互道晚安后就挂了电话，沐汐的屏幕同时显示了一条信息：发一张我的玉照给你，听说特别适合睡前观看。私人定制版，不要到处乱发哦！”
聊天框内传来一张程立新的大头证件照。
沐汐噗嗤一笑，嘴巴里净骂着无聊，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她把电话放回闹钟旁边，然后被子盖过头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