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传播过程的模式

传播学者研究传播过程，都毫不例外把传播过程分解成若干个要素，然后用一定方式去研究这些要素之间的相互联系与相互作用，这样就构成了多种多样的研究传播过程的模式。

首先有些模式是按要素的数目，分为四或五个要素，也有分为六、七、八、九等多个要素的；有些模式是用语言文字表达的；也有用图解或者数学公式表示的。有些模式是单向线性的，也有些模式是用双向反馈系统的。本节将介绍有代表性的几种。

一、亚里士多德模式

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传播模式（见图1-5），是最早阐述传播过程的一个模式，这模式很简单，但扼要地列出了五个传播的要素：说话者、演讲内容、听众、场合及效果。亚里士多德提出：说话的人为了取得不同的效果，要对不同的场合，为不同的听众，构思其演讲的内容。这模式被认为最适用于公众演说这类传播过程。

亚里士多德的模式虽然列举了传播的要素，但是对传播过程没有明确的说明。

二、拉斯韦尔模式

哈罗德·拉斯韦尔（Haold Lasswell）提出了一个用文字形容阐述的线性传播过程模式。它用了一句话去表示这个模式：“Who Says What in Which Channel to Whom with What Effects”（谁，说了什么，通过何种通道，对谁，产生了什么效果）。这就是所谓五个“W”的传播模式。这一模式可以用表1-3来表示。

从拉斯韦尔传播模式的五个传播要素，我们得到传播研究的五大内容。

1．控制分析：研究“谁”，也就是传播者，进而探究传播动力的原动力。

2．内容分析：研究“说什么”（或称信息内容）以及怎么说的问题。

3．媒介分析：研究传播通道，除了研究媒介的性能外，还探讨媒介与传播对象的关系。

4．受众（对象）分析：研究那庞大而又很复杂的受播者，了解其一般的和个别的兴趣与需要。

5．效果分析：研究受播者对接收信息后所产生的意见、态度与行为的改变等。

拉斯韦尔的模式在大众传播中获得广泛的应用。但这一模式过于简单，具有明显的缺陷。首先，它忽略了“反馈”的要素，它是一种单向的而不是双向的模式，由于他的模式的影响，过去的传播研究忽略了反馈过程的研究；其次，这个模式没有重视“为什么”或动机的研究内容。在动机方面，有两种值得重视的动机：一是受众为何使用传播媒介；二是传播者和传播组织为了什么去传播。

三、格伯纳模式

格伯纳（Gerbner）丰富了拉斯韦尔的模式，进一步从拉斯韦尔的传播五个要素扩大为如表1-4所示的模式。

格伯纳传播模式所属的是个方面只说明在重点有所不同，而不是传播研究的严格分类。

四、香农—韦弗模式

香农—韦弗（Shannon—Weaver）在研究电报通信问题时，在《通信的数学理论》一书中提出了一个传播的模式，这一模式原是单向直线式的，但是，他们不久就将这一模式加入了反馈系统，并引申其含义，用来解释一般的人类传播过程（见图1-6）。

这是一个把传播过程分成七个组成要素，带有反馈的双向传播模式，这一模式是用图解形式表示的。香农—韦弗传播模式对传播理论和其他传播模式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影响和启迪的作用，成为许多传播过程模式的基础。

这一模式对传播过程的解释是这样的：从信息源中选出准备传播出去的信息，然后，这一信息经编码器转换为符号与信号，信号通过一定的信道传送出去。在接收端，接收到信号之后，经译码器转换成符号并解释为信息的意义，最后为信宿——受播者所接受利用。受播者收到信息后，必然在生理、心理上产生反应，并通过各种形式给传播者“反馈”信息。另外，在传播过程中还存在有干扰信号，干扰信号可以影响到信源、编码、信道、译码、信宿等各部分，这里为了简化，只集中表示对信道的干扰。

为了具体了解这一模式的含义，我们用这一模式去解释几个日常生活中的传播事例。

例1最简单最原始的传播方式是面对面地谈话。比如，某甲有一些事情要告诉某乙。

信源——某甲的大脑。甲要在大脑中把所知道的事情（信息），挑选出要告诉某乙的一些事情。

编码——某甲要把这些信息变成语言，用嘴说出来。语言是一种符号，说出来的声音是一种信号，所以编码是把信息转换成符号，再转换为信号的过程。

信道——声音信号在空气中传播，这空间就构成了一个能传送声音的信道。

译码——声音到达乙处，乙用耳朵来接收，译出语言所表达的内容，完成译码过程取得信息。所以译码是将接收到的信号转换为符号再解析出内容意义（信息）的过程。

信宿——某乙的大脑

反馈——某乙接收到信息后，在生理上、心理上产生的反应。如乙听了甲告诉的事情，乙会产生一些表情变化和行为变化，如用语言说出感受。这些变化与感受通过光信号与声信号反馈给某甲。

干扰——在声信号的传送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有一些杂声混入。这将影响到某乙所收到的声信号，造成某些失真，在噪声大的情况下，某乙也可能收不到信息。

例2丙写信告诉丁当地一件新闻。

信源——丙从当地很多新闻中，挑选出要告诉丁的一件新闻。

编码——丙把这件新闻编成词语用文字写出来。词语是符号，写出来的文字是信号。

信道——信件通过邮道投送。

译码——丁接到信号后，眼睛接收信中文字的光信号，在大脑中把他理解的词语翻译为信息意义。

信宿——丁的大脑。

反馈——丁看信后的反应，包括回信。

干扰——在信投送途中的差错，包括写信人的字迹是否清楚，看信人是否认真等。

其他许多传播的例子，我们都可以应用这一模式去进行分析。

香农—韦弗传播模式，虽然是从特殊的电报通信中发展起来的，但它能用来解释人类的一般传播过程，成为其他许多传播模式的基础。

香农和韦弗在解释这一模式时，还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他们指出信息是由“有效信息”与“多余信息”组合而成的，当传送通道里有噪声时，为了求得有效的传播，必须取得这两种信息之间的平衡。就是说，通道里的噪声愈多，就愈需要多余信息，尽管这时已相应地减少了有效信息。比如，无线电发报员遇到噪声干扰时，就把信息的关键部分一再复述，以保证其能被接收。由于多次重复以抗御通道里的噪声，因而在一定限定时间内所能传送的信息量就少了。这一观点，对分析传播过程非常有用。

五、奥斯古德模式

奥斯古德（Osgood）认为，香农和韦弗的传播模式是发展及应用于工程问题的，而不是为人类的传播行为来设计的。他本人从他的意义理论和一般的心理语言过程发展出一个模式（见图1-7）。

这模式认为，一个人同时具有发送者与接收者的功能，并且把符号的意义加以考虑，这两项都是香农—韦弗模式所缺乏的。香农—韦弗模式把信源和信宿，传播者和受播者都分开，这固然符合于机械系统，却不符合于一般的人类传播系统。个人自身同时有信源和信宿两种功能，即具有传播者和受播者的两种作用，比如，一个人发出信息时，同时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或收到别人发出的反应，他在内部将这些反馈信息加以译出，以作为进一步制码的参考再行输出。

奥斯古这一模式强调了传播过程始终是一种动态的行为，它是一种无休止的循环过程。传播过程不仅是始于传播者和终于受播者。在动态的传播过程中，传播者也同时是受播者，受播者也往往负有传播的责任，他们既编码发出信号，同时也接收信号解析为信息意义。

六、宣伟伯模式

宣伟伯（Wilbur Schramm）提出了一系列的传播模式，他综合了香农和奥斯古德的传播模式，使他的传播模式不像香农和奥斯古德那样在技术性和非技术性方面划出鲜明的界限。他把人类传播的模式推进为一个比较复杂的模式（见图1-8）。

他所综合的五种人类传播的模式，分别阐述了人类传播的几个主要方面的问题。

1．模式之一指出：传播者（信源）将信息制成符码，使之成为一种信号，然后为对方所接受后，再把它还原成原来的符码，赋予意义后，才算达到目的地（信宿）。

2．模式之二指出：在“制成符码”和“还原符码”两个阶段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先决条件，即制成符码者和还原符码者必须要有共同的经验范围（或知识），彼此才能沟通，以产生共同的认识。

3．模式之三指出：就传播活动而言，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符码的世界里，他制成符码，同时也把符码还原。他接受信号，也同时传出信号。这模式显示了一个人的传播系统，他自己是符码还原者、解释者也是符码制成者。

4．模式之四重点说明：传播过程中包括了“反馈”的现象，我们以两个人交谈来作说明。两人交谈时，甲知道音信是怎样被对方接受或如何被对方加以解释，而另一方面，乙很自然地会以简单的语言或表情，来对甲加以反应。甲对乙反应的了解就是“反馈”（有时不反应也是一种反馈）。一个经验丰富的传播者会时刻注意反馈，并会时刻依据反馈来修改他自己的音信，所以，反馈在传播过程中担当了很重要的角色。

5．模式之五表明：传播不但可从受播者那儿得到反馈，而且也可以从自己发出的音信中得到反馈。

七、贝罗模式

贝罗（David K Berlo）的传播模式（见图1-9），它综合了哲学、心理学、语言学、人类学、大众传播学、行为科学等新理论，去解释在传播过程中的各个不同要素。

这一模式把传播过程分解为四个基本要素：信源、信息、通道和受播者。

（一）信源和制码者

研究信源和制码者，需要考虑他们的传播技术（对信源部分是指说话和写作，对受播者部分是指收听和阅读）、他们的态度、他们的知识水平、他们所处的社会系统及他们所从事操作的文化背景等。现分述如下：

1．传播技术：信源与制码者不论以说话或以写作来传播，必须讲究传播的方式，才能保持信息本身的真实性和趣味性，传播技术包括有语言（如语言的清晰和说话的技巧）、文字（如文字写作的技巧）、思想（如思维周密）、手势（如动作自然）及表情（如逼真）等。

2．态度：传播者是否喜爱传播的主题？是否有明确的传播目的？对受播者是否有足够的了解？

3．知识：传播者对传播的内容是否彻底了解？是否有丰富的知识？

4．社会系统：传播者在社会中的地位、影响与威信如何？

5．文化：传播者的学历、经历和文化背景怎样？

（二）受播者与译码者

信源、制码者与译码者、受播者，虽然在传播过程的两端，但是在传播过程中，信源——传播者可以变为受播者，受播者也可以变为传播者——信源。所以影响受播者与译码者的因素与传播者、制码者相同，即也是传播技术，态度、知识、社会系统与文化诸项。

（三）信息

影响信息的因素有如下几项：

1．符号：包括有语言、文字、图像与音乐等。

2．内容：信息内容是“传播者”为达到其传播目的而选取的材料，它除了包括信息的成分之外，还包括有信息的结构。

3．处理：是“传播者”对选择及安排符号所做的种种决定，注意具有恰当的处理方式。

（四）通道

通道就是传播信息的各种工具，如各种感觉器官，载送信息的声、光、空气、电波、报纸、杂志、播音、电影、电视、电话、唱片、图画、图表等等。在传播过程中，信息的内容、符号及处理，均能影响通道的选择。比如，何种信息应该用语言传送？何种信息应该用视觉的方式传送？何种信息应该用触觉、嗅觉、味觉方式传送？总之，通道的选择会影响信息的传送与接收效果。

贝罗的传播模式，比较适合用于教学传播过程。人类的传播活动是非常广泛的，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传播虽不一定都是教学活动，但教学活动却是一种传播。传播者虽不一定都是教师，但教师却是传播者。因此，教师要成为一个良好的传播者，有效地传播知识、技能，改变学生的思想、行为，就必须掌握传播理论与方法。

八、詹森模式

詹森（Wendell Johnson）提出的传播模式（见图1-10）是能说明人机传播的最有效、最清楚的模式之一。它从表面看来似乎很复杂，但与实际传播过程的复杂性相比较，它仍然算是简单的。下面简单说明这种模式各个部分的含义。

周围的长方形是指传播行为发生的情境，存在于传播者与受播者及传播过程的外部。弯曲的环状曲线是指实际传播过程相互交织和相互联系的各个阶段。

1．是指真正传播过程的开始，代表一个事件的发生，或者是可以感知的任何事物，这个事物就是一种刺激。虽然不是所有的传播行为都是由一个外部的刺激引起，但詹森认为，只有传播以某种方式与外部世界发生联系时，传播行为才发生意义。

2．是指受播者开始接受外界的刺激。这一段有意画得相对小一点是要强调世界上所有的可能刺激中，只有小部分实际刺激了观察者。

3．这一阶段有个体的评价作用。在这个阶段，感觉接受的刺激通过神经传送到脑部，脑部影响一定的身体变化，如肌肉的紧张等。

4．把第三阶段所引起的感觉开始变换成语言，它是依照个人特有的语言习惯而发生的过程。

5．在这阶段，个人将从所有可以找到的语言符号中，选出一些符号排列为某种形式，使它具有意义。

1．原接收刺激的受播者成为传播者，他把刺激转换为理解的意义后，凭借声波把意义说出来，或凭借光波用书写的文字把意义表示出来，成为下一个受播者的刺激物。

2．受播者接受这一刺激的一部分。

3．受播者接受刺激后的个体评价作用。

4．受播者开始把感觉转变成语言。

5．受播者选择某些符号排列成为意义，并且输出。这时受播者又成为传播者。

6．在这阶段，被排列的符号再一次以声波或光波的形式，输入到另一个B2的感官去作为另一种刺激。这个过程是周而复始、连续不断进行的。

九、巴恩隆德模式

巴恩隆德（D. C. Barnlund）提出的传播模式（见图1-11），也是有效地描述人际传播的模式之一。

在这一模式中，以教师（P2）和学生（P1）作为人际传播的双方来说明传播的过程。

1．个人的虚线箭头同时指向公共线索、对方的语言行为线索、非语言行为线索和自身的非语言行为线索等共四条。

2．译码代表接收，编码代表发送。在这个模式中并不区别传播者和受播者，而是教师与学生双方都在同时发送与接收信息。

3．公共线索是指现存的情景以及参与传播的双方均能认识的所有提示物，并且是在传播活动之前已经建立了的，故这些提示物不是参与者能在传播进行时可以操纵的，它与在进行传播中所自然建立的信息不同。公共线索也可以分为自然的提示物和人为的提示物。

4．私人线索存在于个人，其感知在个人内部，所以没有箭头表示。如一个人所感知的口味、疼痛等。我们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如生理测量仪器，帮助我们的眼睛和耳朵去得到他人的和私人线索。但如得到时，私人线索就具有公共线索的意义了。

5．信息方面包含有语言行为线索和非语言行为线索。语言行为线索代表所说的话或所写的文字，非语言行为线索则包括有意的非语言行为（如吸烟、梳头），以及无意识的非语言行为（如眨眼、咬嘴唇的动作）。“信息”这一词，依照巴恩隆德的解释，其含义是限定于个人为了与他人传播而有意加以控制的一组线索。

这个模式能较确切地说明人际传播的过程。

十、韦斯林模式

韦斯林（b. h. westley）和麦克林（m. s. maclean）提出了一个特别适合描述大众传播中所涉及的传播因素和过程的模式（见图1-12）。

图1-11表示了某受播者对周围环境事物的选择与认识。在他周围存在有无数的景物，也有无数的事件在不断发生。但是，他根据本人的需要与兴趣，只选择了观察与认识x1. x2. x3. x4四种事物，而且有些事物对他来说又有一种以上的意义，如事物x4。

图1-13表示图1-12的受播者也可以成为传播者，他把接受外界事物的刺激，把自己的理解综合为内容x？传送给受播者，而受播者在接受x？的同时，也有接受事物x1的直接刺激，获得认识x1b；受播者再按自己的理解，用各种方式送回传播者一个反馈信息fBA。

图1-14把图1-13的传播者换成“把关人”（指报纸、杂志等新闻传播机构的主管及编辑人员），企图说明“把关人”在传播过程中的功能与责任。

图1-15是一个较为完整的大众传播过程的模式。传播者（如新闻记者）直接选择认识了四种事物，经过理解和组织后，以后各种符号把内容X？传给“把关人”（如新闻机关的主管总编辑人员），“把关人”按自己的理解，加上他本身对事物的直接观察X4c与理解X5c，把关人综合或删改为新内容X，以一定符号经由媒介传给受播者。在此传播过程中，把关者对传播者传的内容会给以一些肯定与批评的反馈信息fCA，受播者也会对传播者和把关人的传播内容给予赞扬或是批评或受影响产生效果的反馈信息fBG和fBA。

上面扼要介绍了十种传播过程的模式。我们已说过不论哪种传播模式都还是不理想、不完美的。它们都只是从不同的侧面对某类传播活动作了一些理想的简化，以使对复杂传播过程能更加容易进行分析探究。

（本文摘自李运林著的《传播理论》，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