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反贪事件（b）
门一开，是个穿警服的同志，模样有点眼熟。他侧了侧身让我们进去，后面站着另一个胖一点的穿警服的同志，这一下我想起来了，是上次跳楼的那事儿也是这两个警察来处理的。
“庞大哥，这是我同事，今天下午前台安排我们两个来帮忙。”Clemence和他们简单地招呼了下，对方也和她说了下进度以及我们的辅助工作安排如何进行。我对于这种帮工打杂的活从不放心上，就想尽量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一下，看看《人民的名义》里那些场景到底写不写实。
“小姑娘，伸脖子想看啥呢？”
不愧是干刑警的，我这么不露痕迹都被庞姓警察大哥给一眼识破。我被他问得打了个激灵，只能傻笑装作没懂的样子，心中暗暗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胖头陀”，他那个同事就跟着叫“瘦头陀”得了。
“都在里面呢，你在这看不见。”胖头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直挂在他黑胖黑胖的脸上，他带着我们往里走，边走边回头特地叮嘱我说：“可不许拍照啊。”
这时我才想起来自己并没带手机，要不然还能趁他们不备留个纪念什么的，这金山银山的，比什么梦想队吸引我多了。失算，Clemence也不早说。我气得转头瞪了她一眼，她回我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然而我并没有遗憾太久就被客厅的场景给震惊了，这个房间原本是个长条形的一室一厅小套房。现在我们在的这个厅里，茶几、书桌、沙发等等都被移到墙边，上面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礼品盒，都打开着，一男一女穿着便服的人一个拿着相机，一个拿着本子在配合着登记，他们大概就是Clemence说的那两个反贪局的人。
客厅到房间的门被关了起来，显得客厅空空荡荡的，但这种空荡反而使地毯中间的堆的那些现金更加显眼，它们就那么凌乱地被摞成近一米高的一堆，我目测大概得有个……靠！我特么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哪可能目测得出来？总之，这突如其来额视觉冲击稍微颠覆了一下我的世界观，我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秩序。
“你们今天下午主要就是协助这两位同志清点这些现金。辛苦你们啦，要是肚子饿想吃点儿什么，可以叫外卖，我们可以报销。”胖头陀还显得挺大方。
“不辛苦，倒是各位如果想吃点什么点心当下午茶，我们酒店都可以免费提供，你们随时和我说，我让他们送进房间。”Clemence又装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样子。
那几位先犹豫了一下，接着挺矜持地说来几瓶水就行，这时Clemence的目光看向我，我内心一喜，哎哟，还有我的份儿哪！“那我就要一个冰美式一个黑森林蛋糕一份寿司拼盘再加一个水果拼盘，嘿嘿。”我凑近她耳边轻轻地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Clemence听完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两秒钟，我并没有被吓到，今天，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吃饱喝足坐着点钱了。她打电话点餐时，“侯亮平”和“陆亦可”同志（他们没做自我介绍，我也不好问，就这么叫着吧）还在交头接耳，我就傻傻站那堆钱旁边发愣。这要都是我的，得花多久啊……
正在我做梦的时候，忽然觉得这房间有点什么不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四个墙角上都安了黑黢黢的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监控着这个房间。人和人之间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么？我内心一阵失望，什么趁人不备偷偷塞衣服里两沓现金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此彻底落空。
不一会，送餐部把吃的送了上来，寿司啊、水果拼盘啊、小蛋糕什么的都有一点，大家见到食物后的情绪似乎都缓和了一点，放下手里的工作喝口水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才两个多星期，这家伙竟然敛了这么多东西。”“侯亮平”一身黑色运动服显得他细长细长的，像饿了很久似的一下塞了个寿司卷进嘴里。
“金融街啊，给得起大手笔。”“陆亦可”一头黑长发绑成个马尾，白衬衫牛仔裤，很干练的样子。挺文雅地用叉子挑着水果吃，见怪不怪地说。
“上半年斜对面那个酒店的SPA都关了，一整层被私人包下来做了个会所，不对外，全会员制。现在虽然抓得严了，可上有政策，下就有更多对策，你没办法。”胖头陀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Clemence，又拧开一瓶递给我，没理会我们的谢谢。
“利益太大了，一般人承受不住。你看每年都有这么多人落网，每年依然还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根本不知道怕。”“侯亮平”嘴里塞得满满的，倒也没怎么妨碍他感慨。
“富贵险中求嘛。”“瘦头陀”冷哼一声。
我和Clemence一声不吭靠墙站着。
他们大概都是见过不少这种场面的人，权利的集中以及监管的不利极容易造成某些人的贪赃枉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人上人，明日阶下囚的故事天天在发生。他们的工作是将这些人绳之以法，让这些人不再有机会侵害他人的利益。我默默地看着这些钱，心中不由得想，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那这些“羊毛”，又是从哪里撸来的呢？
“是得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才需要花这么多钱啊？”我忍不住说出口。
“伤天害理，这个得看怎么评价。比如说原来应该建个公园的地方，换成了个商场；原来规划的是个公共图书馆，后来改成了个办公楼。伤天害理了吗？也没有，但你说这合理吗，最终侵害的利益算谁的？原来不达标的公司，包装公关一下上市了，价格还不低。股民一窝蜂去买，股东利益二级市场套现完价格狂跌，股民倒了霉。这找谁说理去？有时公众的利益最容易被忽视，可公众的利益要是在个人身上套现，那一点点可都是大钱。”“侯亮平”听我这么一问，一股脑儿说了挺多。
我装作听懂了的样子，其实也是半懂不懂。用他的逻辑来看，我们一会儿需要清点的，可都是公众利益啦？
“两位姑娘，今天就得辛苦你们帮忙啦。”“陆亦可”笑着和我们说。
我们知道中场休息结束，正式工作开始。我和Clemence打配合，我将这一沓沓钱过点钞机，每沓过3遍，确定数目都是100张后再捆成一扎，递给Clemence。她再手过一遍再登记数目，最后汇总金额。一会儿他们那边又来了4个人，各带一台点钞机。一时间，房间里都是点钞机过钱的“呼呼”声。一开始我还觉得挺过瘾的，可点了那么几十沓之后，也就审美疲劳起来。Clemence则过一会就在那甩手，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要不我跟你换换？”我很仗义地建议道。
“信不过你的算数能力，我还是自己来吧。”她冷漠地回答。
呸，活该累死你！我心中暗骂，这时候，透过我已适应的点钞机的声音，我隐约听到“陆亦可”和“侯亮平”在那嘀咕。
“诶，这里有个表的空盒子，发票也在里面。”
“是不是他戴着的那块江诗丹顿？”
“不是，是块卡地亚的女表，发票金额6万多呢。”
卡地亚女表？原本差点被点钞机过钞票单调的声音催眠的我一听到这个忽然就有精神了。等他们找到那块表，不知能不能给我看看，我才好对比对比这块真表和Gigi那块是不是差不多，我才不信她那块是真的呢。
“等我们清点完之后看能不能找到吧，也可能是送给那个新情人了。”
“如果真送了还追回来吗？”
“追的回就追呗，我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收了多少东西，也都随手送了。”
他们说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看Clemence，这才发现她也停下来在听，难道她知道点什么？我用手肘杵了杵她，她被我吓一跳，回头看我，还没等我问呢就在那轻轻摇头。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别问不方便说。我赶紧闭嘴，想着赶紧把钱点完好问她问个清楚。
好在再多的钱也有数完的时候，Clemence把登记好数目的本子交给“陆亦可”，我们便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