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28]

（正末扮骑马引俫人上开）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29]。先人拜礼部尚书[30]，不幸五旬之上因病身亡。后一年丧母。小生书剑飘零[31]，功名未遂，游于四方。即今贞元十七年二月上旬，唐德宗即位[32]，欲往上朝取应[33]，路经河中府，过蒲关上[34]，有一人姓杜，名确，字君实，与小生同郡同学，当初为八拜之交[35]，后弃文就武，遂得武举状元[36]，官拜征西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镇守著蒲关。小生就望哥哥一遭，却往京师求进[37]。暗想小生萤窗雪案[38]，刮垢磨光[39]，学成满腹文章，尚在湖海飘零，何日得遂大志也呵！万金宝剑藏秋水[40]，满马春愁压绣鞍。

【仙吕】【点绛唇】游艺中原[41]，脚根无线、如蓬转[42]。望眼连天，日近长安远[43]。

【混江龙】向诗书经传，蠹鱼似不出费钻研[44]。将棘围守暖[45]，把铁砚磨穿。投至得云路鹏程九万里[46]，先受了雪窗萤火二十年。才高难入俗人机，时乖不遂男儿愿。空雕虫篆刻，缀断简残编[47]。

行路之间，早到蒲津[48]。这黄河有九曲[49]，此正古河内之地，你看好形势也呵！

【油葫芦】九曲风涛何处显，则除是此地偏[50]。这河带齐梁分秦晋隘幽燕[51]。雪浪拍长空，天际秋云卷；竹索缆浮桥，水上苍龙偃[52]；东西溃九州[53]，南北串百川。归舟紧不紧如何见[54]？却便似弩箭乍离弦。

【天下乐】只疑是银河落九天。渊泉、云外悬[55]，入东洋不离此径穿[56]。滋洛阳千种花[57]，润梁园万顷田[58]，也曾泛浮槎到日月边[59]。

【注释】

[28]折：在元代，杂剧初不分折，以剧中人物上下场为界，分若干场，一场一场连写下来。到钟嗣成《录鬼簿》里，“折”才有了新的含义：以一宫调之一套曲为一折。折也是剧情发展的自然段落，相当于明清传奇剧中的“出”、类似现代戏剧中的“幕”，但一折戏中，没有时间、空间限制，可以包括很多场次。元人杂剧一般是四折，演一个完整故事，也有一本五折、六折的，也有多本戏。明代中叶刊刻剧本时，才正式把杂剧分折，使折的形式固定下来。

[29]本贯：原籍。西洛：今河南洛阳。唐开元间以河南府为西京，治所在洛阳县，故称洛阳为西洛。

[30]先人：已故的父亲。

[31]书剑飘零：携带书籍用具四处流浪。书籍与宝剑都是古代文人的随身用品，这里泛指各种用具。

[32]唐德宗即位：德宗为李适死后庙号。戏曲中常对当朝皇帝使用庙号。即位，此处指在位。德宗即位于建中元年（780），贞元十七年（801）时已即位二十一年。

[33]上朝：相对于地方而言，称京城为上朝，犹上都、上京。取应：朝廷开科取士，士子应选。

[34]蒲关：“蒲津关”的简称，位于蒲津之上，黄河西岸，在今山西永济。

[35]八拜之交：常指结为异性兄弟。八拜，本指相见时礼节的隆重。

[36]武举状元：科举制度中进士的第一名称状元。武举考步射、弓射、马枪、负重等，也考言语、身材。

[37]却：再。

[38]萤窗：晋人车胤勤学故事。《晋书·车胤传》：“胤恭勤不倦，博学多通。家贫，不常得油，夏月则练囊盛数十萤火以照书，以夜继日焉。”雪案：晋人孙康勤学故事。《文选》李善注：“孙康家贫，常映雪读书，清介，交游不杂。”

[39]刮垢磨光：刮去污垢，磨出光亮。韩愈《进学解》：“爬罗剔抉，刮垢磨光。”

[40]“万金”句：是说自己满腹才学而功名未就，有如贵重的宝剑隐藏着四射的光芒。秋水明净清亮，用以比喻剑光。

[41]游艺：指沉浸于六艺的研讨中。在剧中则指负笈游学。语出《论语·述而》“游于艺”。艺指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42]蓬转：蓬，草名，又名飞蓬，秋天断根，随风飘转。

[43]日近长安远：典出晋明帝司马绍事。《世说新语·夙惠》：“晋明帝数岁，坐元帝膝上，有人从长安来……（元帝）因问明帝：‘汝意谓长安何如日远？’答曰：‘日远。不闻人从日边来，居然可知。’元帝异之。明日，集群臣宴会，告以此意，更重问之，乃答曰：‘日近。’元帝失色曰：‘尔何故异昨日之言邪？’称曰：‘举目见日，不见长安。’”后以“日近长安远”言帝都遥远难及，喻功名未遂的感叹。

[44]蠹（dù）鱼：蛀蚀书籍、衣服等的小虫。这里是比喻自己像蠹鱼一样埋头在书里。

[45]棘（jí）围：古代科举考试，为防止捣乱和作弊，在试院围墙上遍插荆棘，故称考场为棘围、棘院或棘闱。

[46]投至得：直等到。云路：即致身青云之路。喻官高位显。鹏程九万里：典出《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也。”后来就用“鹏程万里”形容前程远大。

[47]“空雕虫”二句：白白地写诗作文、研究学问而一无所成。

[48]蒲津：黄河渡口，在今山西永济。

[49]九曲：河道的弯曲处很多。《河图》：“河水九曲，长九千里。”

[50]“九曲”二句：黄河的风涛何处最能显现？只在蒲郡这一带。则除是，除非是，只有。

[51]带齐梁：黄河穿齐梁而过，围齐梁大地如同衣带。齐，战国时齐国之地，今山东泰山以北黄河流域和胶东半岛地区。梁，战国时魏国的别称，今河南一带。分秦晋：把秦、晋之地分割开。秦，战国时秦国之地，今陕西。晋，春秋时晋国之地，今山西大部及河北西南。隘幽燕：把幽燕之地与中原地区隔绝开来。幽燕，今河北北部及辽宁一带，战国时属燕国，唐以前属幽州，故称幽燕。

[52]“竹索”二句：用竹索作缆绳的浮桥，像是仰卧在水上的苍龙。竹索，竹篾制的大绳。偃（yǎn），仰卧。

[53]溃：本指河水决堤泛滥，此指灌溉。九州：古代中国置有九个州，九州之名，载记有异，《尔雅·释地》云：“两河间曰冀州、河南曰豫州、河西曰雝州、汉南曰荆州、江南曰扬州、济河间曰兖州、济东曰徐州、燕曰幽州、齐曰营州：九州。”故以九州代指中国。

[54]归舟：顺流而下的船。紧不紧：即紧。见：显。

[55]“渊泉”句：黄河之源头好像是悬在云外。渊泉，水的本源。

[56]“入东洋”句：黄河入海必经蒲津。

[57]滋：灌溉繁育。洛阳千种花：洛阳以种植花木闻名，尤以牡丹为最著，有洛花、洛阳花之称。

[58]润：滋益之意。梁园：又称兔园、睢园，西汉梁孝王刘武所建，故址在今河南开封东南。

[59]“也曾”句：黄河直通天河，有海客曾浮槎到了天上。槎（chá），木筏。浮槎事载张华《博物志·杂说下》：“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滨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日中，犹观星月日辰，自后茫茫忽忽，亦不觉昼夜。去十余日，奄至一处，有城郭状，屋舍甚严，遥望宫中多织妇。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牵牛人乃惊问曰：‘何由至此？’此人具说来意，并问：‘此是何处？’答曰：‘君还，至蜀郡访严君平则知之。’竟不上岸，因还如期。后至蜀，问严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计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时也。”

话说间早到城中。这里一座店儿，琴童，接下马者。店小二哥那里[60]？（小二上云）自家是这状元店里小二哥。官人要下呵[61]，俺这里有干净店房。（末云）头房里下，先撒和那马者[62]。小二哥你来，我问你：这里有甚么闲散心处？名山胜境、福地宝坊皆可[63]。（小二云）俺这里有一座寺，名曰普救寺，是则天皇后香火院，盖造非俗：琉璃殿相近青霄，舍利塔直侵云汉[64]。南来北往，三教九流[65]，过者无不瞻仰，则除那里可以君子游玩。（末云）琴童，料持下晌午饭，那里走一遭，便回来也。（童云）安排下饭，撒和了马，等哥哥回家。（下）（法聪上）小僧法聪，是这普救寺法本长老座下弟子。今日师父赴斋去了[66]，著我在寺中，但有探长老的，便记著，待师父回来报知。山门下立地[67]，看有甚么人来。（末上云）却早来到也。（见聪了[68]，聪问云）客官从何来？（末云）小生西洛至此，闻上刹幽雅清爽[69]，一来瞻仰佛像，二来拜谒长老。敢问长老在么？（聪云）俺师父不在寺中，贫僧弟子法聪的便是。请先生方丈拜茶[70]。（末云）既然长老不在呵，不必吃茶。敢烦和尚相引瞻仰一遭，幸甚。（聪云）小僧取钥匙，开了佛殿、钟楼、塔院、罗汉堂、香积厨[71]，盘桓一会，师父敢待回来[72]。（末云）是盖造得好也呵！

【村里迓鼓】随喜了上方佛殿[73]，早来到下方僧院。行过厨房近西、法堂北、钟楼前面[74]。游了洞房[75]，登了宝塔，将回廊绕遍。数了罗汉[76]，参了菩萨，拜了圣贤[77]。

【注释】

[60]店小二哥：宋元时称店主为大哥，称店里的伙计为二哥或小二哥。

[61]官人：顾炎武《日知录》：“南人称士人为官人。”唐时称有官者为官人，宋代可用为对男子的尊称。下：住店，住下。

[62]撒和：饲喂牲口。

[63]福地：生有福有德之地域，此处用为对寺院的敬称。宝坊：寺院之美称。

[64]舍利塔：舍利为梵文音译，意为尸体、身骨，相传为释迦牟尼遗体火化后结成的珠状物，后来德行较高的和尚圆寂后，焚烧遗体的凝结物也称舍利。舍利塔即贮藏舍利的塔。云汉：天河。

[65]三教九流：泛指不同职业的各色人等。三教，指儒、释、道三家（见《北史·周高祖纪》）。九流，指春秋战国时期的儒家、道家、墨家、阴阳家、法家、名家、纵横家、农家、杂家等九种学派（见《汉书·艺文志》）。

[66]赴斋：参加法会或受“在家人”的邀请去吃斋。

[67]山门：佛教寺庙的外门。

[68]见聪了：与法聪见面寒暄已毕。了，表演完毕。

[69]上刹（chà）：对寺庙的尊称。刹，梵文音译，原指佛塔顶上的装饰（相轮），也指佛寺或寺前幡杆。

[70]先生：儒者之通称，简称之则曰“生”，故下文称张生、那生。方丈：此言住持所居之室。

[71]罗汉堂：安置释迦牟尼五百个罗汉弟子塑像的佛殿。香积厨：寺庙的厨房。

[72]敢待：也许。

[73]随喜：佛家语，本指见人行善做功德，随之而生欢喜之心，又称随己所喜为随喜，比如布施，富者施以金帛，贫者施以水草，各随所喜，皆为布施。后称游览佛寺为随喜。上方：山寺、住持均可称上方。

[74]法堂：指宣讲佛法的殿堂。

[75]洞房：本指深邃之室，此指佛殿。

[76]数罗汉：旧俗，在五百罗汉塑像中，任从一个数起，数到与自己年龄相等的数字时，即可从该罗汉喜怒哀乐的表情中，预知自己的祸福命运，谓之数罗汉。

[77]圣贤：对神佛的敬称。

（莺莺引红娘捻花枝上云）红娘，俺去佛殿上耍去来。（末做见科[78]）呀！

正撞著五百年前风流业冤[79]。

【元和令】颠不剌的见了万千[80]，似这般可喜娘的庞儿罕曾见。则著人眼花撩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他那里尽人调戏亸著香肩，只将花笑捻[81]。

【上马娇】这的是兜率宫[82]，休猜做了离恨天[83]。呀，谁想著寺里遇神仙！我见他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钿[84]。

【胜葫芦】则见他宫样眉儿新月偃[85]，斜侵入鬓云边。

（旦云）红娘，你觑：寂寂僧房人不到，满阶苔衬落花红。（末云）我死也！

未语人前先腼腆，樱桃红绽[86]，玉粳白露[87]，半响恰方言。

【幺篇】恰便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88]。解舞腰肢娇又软[89]，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红云）那壁有人，咱家去来。（旦回顾觑末下）（末云）和尚，恰怎么观音现来？（聪云）休胡说！这是河中开府崔相国的小姐[90]。（末云）世间有这等女子，岂非天姿国色乎？休说那模样儿，则那一对小脚儿[91]，价值百镒之金[92]。（聪云）偌远地，他在那壁，你在这壁，系著长裙儿，你便怎知他脚儿小？（末云）法聪，来、来、来，你问我怎便知，你觑：

【后庭花】若不是衬残红芳径软，怎显得步香尘底样儿浅。且休题眼角儿留情处，则这脚踪儿将心事传。慢俄延[93]，投至到栊门儿前面，刚那了一步远。刚刚的打个照面，风魔了张解元[94]。似神仙归洞天[95]，空余下杨柳烟，只闻得鸟雀喧。

【柳叶儿】呀，门掩著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恨天、天不与人行方便，好著我难消遣，端的是怎留连。小姐呵，则被你兀的不引了人意马心猿[96]。

（聪云）休惹事，河中开府的小姐去远了也。（末唱）

【寄生草】兰麝香仍在[97]，佩环声渐远[98]。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99]。你道是河中开府相公家，我道是南海水月观音现[100]。

“十年不识君王面，恰信婵娟解误人[101]。”小生便不往京师去应举也罢。（觑聪云）敢烦和尚对长老说知，有僧房借半间，早晚温习经史，胜如旅邸内冗杂。房金依例拜纳。小生明日自来也。

【赚煞】饿眼望将穿，馋口涎空咽，空著我透骨髓相思病染，怎当他临去秋波那一转[102]。休道是小生，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103]。近庭轩，花柳争妍，日午当庭塔影圆。春光在眼前，争奈玉人不见[104]，将一座梵王宫疑是武陵源[105]。（下）

【注释】

[78]科：元杂剧中作舞台提示用的术语，也叫“介”。科除指示剧中人的表情、动作之外，也用来指示舞台效果。

[79]“正撞著”句：正碰上前世的风流冤家。五百年前，是说前生注定。业冤，前世冤家。冤家，本为佛教语，后用指仇敌，也用为对情人的爱称，为爱极的反话。

[80]颠不剌：用法不同则含义各异，故其解众说纷纭。具体到《西厢记》中，颠，有可爱、风流义。不剌，语气词，有声无义。

[81]“他那里”二句：是说莺莺尽由着张生对她顾盼不止，而她却垂肩持花微笑。调戏，这里指张生因极端爱慕而情随目视、神魂颠倒。亸（duǒ），垂下貌。捻，手捏。相传释迦牟尼于灵山会说法，拈花示众，众不解其意，惟有弟子摩诃迦叶破颜微笑（《五灯会元》），后遂以拈花微笑喻心心相印。此化用其意。

[82]的（dí）是：确实是。兜率（lǜ）宫：兜率为梵文音译，意为妙足、知足、喜足，此处以之代指寺庙。

[83]离恨天：佛教经典所载三十三天中，无离恨天，但曲中多用指男女相思烦恼的境界。

[84]“我见他”二句：是说莺莺美貌，正适合打扮。春风面，美丽的面貌。杜甫《咏怀古迹》之三：“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偏，正，恰。花钿（tián），有簪于发髻者，此指以极薄之小金属片或彩纸剪成花鸟形状，贴于妇女眉间或面颊之上，亦称花子。

[85]宫样眉：按宫中流行式样描画的眉毛。

[86]樱桃红绽：喻莺莺启唇欲言。樱桃，蔷薇科植物，果实小，色鲜红，球形，常用来比喻美女之口。孟棨《本事诗·事感》记载：“白尚书（白居易）姬人樊素善歌，妓人小蛮善舞，尝为诗曰：‘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87]玉粳：光洁如玉的粳米，喻齿之光洁。

[88]“呖呖（lì）”二句：以黄莺在花丛中鸣叫，喻莺莺话音之动听。语本白居易《琵琶行》“间关莺语花底滑”。啭（zhuàn），鸟鸣。可人怜，让人爱。

[89]解舞腰肢：即善舞、适宜于舞之腰肢体态。解，晓，引申为会、能、擅长诸义。

[90]开府：本为古代高官设置府署自选官僚的制度。汉制，三公、大将军可以开府，唐宋定“开府仪同三司”，为一品散官的称号。莺父为相国，故称开府。

[91]小脚：剧中多次描写莺莺小脚，按妇女缠足，始于南唐李后主之宫嫔窅（yǎo）娘，唐代无缠足风气（见《南村辍耕录·缠足》）。

[92]百镒（yì）：言其贵重。镒，古代重量单位，二十两或四十两为一镒。

[93]俄延：拖延。

[94]风魔：本指精神错乱失常，这里用如动词，指着魔入迷、神魂颠倒。解元：唐制，考进士的人都由地方解送入试，后遂称乡试第一名为解元；也用作对读书人的尊称。此指后者。

[95]洞天：道教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地方，大都在名山洞府之中，洞中与人世不同，别有天地，故名。《茅君内传》：“大地之内，有地之洞天三十六所，乃神仙所居。”

[96]兀的：指示词，这里兼表惊异。意马心猿：指人心驰意散就像猿猴跳跃、快马奔驰一样，难以控制。

[97]兰麝：香料，这里指莺莺佩戴的香物。

[98]佩环：莺莺身带的佩玉。《礼记·经解》：“行步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

[99]“东风”三句：张生揣想莺莺去后栊门以内的景象。游丝，在空中飘荡着昆虫吐的丝。掩映，遮藏，隐蔽。芙蓉，荷花。《西京杂记》：“卓文君姣好，眉色如远山，脸际常若芙蓉。”

[100]南海水月观音：即观音。《法华经·普门品》有观音示现三十三身之说，其一为观水中之月的姿态。又，观音所居的净土，在南印度普陀珞珈山，其山在印度南海岸，故有南海观音之称。

[101]婵娟：容貌姿态美好的样子，常用以代指美女。误人：指使人迷恋而耽误功名进取。

[102]秋波：像秋水般明亮的眼睛。苏轼《百步洪》：“佳人未肯回秋波，幼舆欲语防飞梭。”

[103]铁石人：此指铁石心肠的无情之人，刘肃《大唐新语》载唐太宗为大理寺卿唐临题考词曰：“行若死灰，心如铁石。”

[104]玉人：喻指颜美如玉之人，可指女，亦可指男。

[105]武陵源：相传东汉人刘晨、阮肇，于永平五年（62）入天台山采药，迷路求食，入桃花源，遇二仙女得成婚配。晋人陶渊明《桃花源诗并记》则写“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进入桃花源。刘、阮事与武陵渔人事相距三百余年，天台山之桃源与武陵溪之桃源亦无甚关联，但后世常把刘、阮所入之桃花源说成武陵源。

【点评】

白衣秀士张珙，功名未遂，但才华富赡、器宇非凡。“慢世之情，更作高世之语。”（徐士范语）

禅寺游赏，本是寻常。“正撞著五百年前风流业冤”，是平地陡起波澜。莺娘容貌行止风流娴雅，虽素服淡妆，不能自掩。更兼着“临去秋波那一转”，春泥软、印脚踪俄延似留恋。无怪乎佛殿惊艳，风魔了张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