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确定的回溯-7

未检门的横杆横在她的面前。她心里想着弗格的遭遇，厌恶地看着它，等着它抬起来，但是奇怪的是，它纹丝不动，警示音却刺耳地响了起来。

“女士，”安检员走上前来，“您没有检定过吧。”

“我需要检定？”黛兰向她转过头去，眼里闪动着惊惧的目光。

“所有的仿真人都是如此。”安检员指着墙上贴着的规定。

周围来来往往的旅客向她看过来，她感到越发孤单起来。安检员要求她离开安检通道，不要妨碍后边旅客的通行。

“你们搞错了吧。”黛兰喃喃地说。

“未检门不会搞错。”

她知道这句话是对的。

悲伤的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从来没有任何人告诉过她的仿真人身份，她的记忆变得不可靠了起来，小时候生活的家变成了制造仿真人的工厂，学校变成了知识训练的超级计算机，而那些消失的朋友，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

“这次的不一样了，”黛兰对休门说，“我这就去泡茶。”

休门看着她走进厨房，听见了来自那里的水声。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与她给他的第一印象相同，那架飘逸的飞机上的驾驶员，在岩浆上的烟尘当中为新瑞爱号抖动了一下机翼。

*

记忆在她每一次想起它们的时候都会发生微妙的改变，与她新增的记忆相匹配。这个未检门下的横杆给她留下的印象也在变化，混合着复杂的属性。

安检员对愣在那里的黛兰说，“没有检定的仿真人不能进行星际移动，我想你会理解。”

“那我怎么才能见到我的男友？他现在在出口的地方等我。”

“弗格先生？”

“你知道他的名字？”

“班长刚才告诉我的。我们可以通过广播通知他，只是恐怕他也无法通过另外一边的未检门。”

我知道。

“现在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问安检员。

“请跟我来，”安检班长在她的身后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监控室走了出来，“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等下一个飞往新卫一星的航班送你回去。”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安检班长带着黛兰走过一个特殊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空荡荡的等候区，摆着一排排蓝色的椅子，前方的门外就是摆渡车的车站，但那扇门却紧紧地关闭着。请在这里休息，等待通知，班长对她说，说完就离开了，把黛兰与她疲惫的行李留在了这里。

刚开始的时候，黛兰一直留意地听着广播，希望听到弗格的名字。她为他在得知她现在的情况之后的反应感到担心，弗格至今为止都不承认自己是仿真人的事实，不接受任何检定，这是他的出厂设定决定的，是他倔强性格的起源。

黛兰始终没有听到弗格的名字，刚才提到广播也许只是那个安检员的敷衍，即使不是敷衍又能怎么样呢？他的面前仍然横着一道未检门的横杆。她越发绝望地坐在椅子上，两眼茫然地看着从等候区通往外边的门，她知道弗格就在不远的地方。她担心这里就是她全部的新瑞爱星了。

让黛兰颇为意外的是，那扇门为她慢慢地打开了，她看到了投射进来的希望之光，安检班长出现在那道光里，他向她走过来，对她说，“你现在可以进入新瑞爱星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检定证明书，上边印着黛兰的名字。她几乎看到站在那里等候她的弗格了。

她向他跑了过去。

这是真的吗？

不是。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

眼前的一切如清晨的雾气一般消散了，雾气里包括这座机场，弗格，还有她自己，在一片闪烁的蓝光之中。

*

一直环绕着黛兰闪烁的蓝光并非自然的色调，这是她在休模机里的命运，休模机在进行气候演变模拟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她的仿真人身份。这次模拟为了显现新卫一星的实验项目在新瑞爱星上全面实施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那些项目的大规模实施，造成了星球上大气和海洋的环流的改变，让各个地区的气候变得极端异常。

我们曾经距离成功那么近过，休门又想起了他的优尼奥。

*

“谢谢你为我提前办理了检定证明书，”黛兰对休门说，她接受了新的身份，“还有那张优惠的太空飞船票。”

索斯机场等候区里那扇通往摆渡车站的门为我慢慢地打开了，安检班长出现在了门口，我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刻，他向我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检定证明书，上边印着我的名字。

“不客气，”休门说，他坐在一张她在新瑞爱星上的新家的椅子上。“我这就去泡茶。”她说，站起来，走到了厨房那里。

过了一会儿，休门看见她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好像怕水在走动中溢出来。休门站起来，向前迎了几步，从她的手中接过其中的一杯，茶杯里的茶水仍然带着他在新卫一星时看到的那种棕红色。他回到椅子上坐下来，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的确与上次的味道不一样。

“不是没有铁锈味了吗？”他问黛兰，抿了一下嘴唇。

“这是特意为记忆合成的新茶。”黛兰说，在相邻的椅子上坐下来。

窗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是弗格回家时高调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