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杯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1。赢得误他生。多情终古似无情2，别语悔分明3。 莫道芳时易度4。朝暮。将息好花天5。为伊指点再来缘6。疏雨洗遗钿7。

■ 注释

1 已矣：罢了，算了，逝去了。

2 多情：一作“有情”。杜牧《赠别》：“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樽前笑不成。”

3 别语悔分明：一作“莫问醉耶醒”。

4 莫道芳时易度：一作“未是看来如雾”。莫道，不要说。芳时，开花时节，指春天。

5 将息：一作“珍重”。

6 再来缘：来生缘。

7 钿：女子头上装饰物。白居易《长恨歌》：“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 简评

此词为悼念亡妻，全篇皆恨语。首句以疑问形式抛出，谁是我的知己呢？不知知己为谁，看似荒谬，实则透露出纳兰的憾恨。“已矣”，罢了，算了，短短二字，又道出心灰意冷。“赢得误他生”，杜牧有“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而纳兰却赢得了此生的痛憾与他生的悔恨，可谓恨匪浅。恨深即情多，故有“多情终古似无情”之叹。情多易生麻木，故似无情，此恐怕亦是纳兰经验之语。肠一夕而九转，上片结尾又转到当初的分别亦即诀别上，悔恨记忆犹新。下片写自己的处境。花开时节，繁花满天，本应尽情欣赏享受，但对于词人来说，却不易度过，亦即难过，只因美景更亦触动记忆，徒增伤感。朝暮，言此种伤感悔恨，朝朝暮暮，无有停歇。将息好花天，似为对己的故作宽慰之语，但恰倾泻出心情的低落和无以释怀。结尾两句，终又归结到伊即亡妻身上。对于未亡人纳兰而言，今生缘分未了，故寄希望于来生，企望来生缘。敏感的词人，甚至将来生的路，都恨不得指出来，所以有了“疏雨洗遗钿”这样的痴情语。意思是，来生，你一定要在疏雨中，认识自己前生遗留的钗钿啊，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啊！这句美到极致，伤心到极致！真个是多情公子空牵念！